苏宓心道,接过账册。
“你算一算,六月云轻纱卖了多少匹,本利共多少?”司马延背手而立,看着她。
她翻看起来,一边翻一边用手比划着。半刻钟后,她翻到最后一页,道:“六月云轻纱卖出三十六匹半,共计三千两百八十五两银子。”
分毫不差。
若不是亲眼所见,司马延根本不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天赋之人。
只可惜……
苏宓道:“郡主,这样记账着实费神,算账之人一页页翻去更是费时费力。为何不分门别类,以日期为序将每日账目填上去即可,如此查看起来也颇为方便。”
她一语出,司马延立知此法妙不可言。如果说天赋过人已属罕见,她这般心思灵活又精于变通之人更是万中无一。
满室冷香,一片沉默。
红岭侍候在旁,再次惊叹这位表姑娘的聪慧。表姑娘这些年默默无闻,也不太出来见人,没想到竟有如此才能。
良久,司马延道:“此法甚好。”
“真的吗?”苏宓大喜,尔后羞涩,“郡主觉得好就好,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从小到大没有人陪我玩,也没有人听我说话。郡主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不仅愿意听我说话,还觉得我说的话有用。”
人人都知道王府有位表姑娘,却可以做到将她无视。她受人欺时无人站出来说一句话,她绝望无依时没有人替她出头。
那个懦弱的小姑娘,在孤独惶恐害怕中死去。除了她,甚至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她不愿世人再对她视而不见,她不愿原主就那样白白死去。人活一世,便是如流星一瞬,也应该留下属于自己的光芒。
要活下去,必须依附于人。
在这王府之中,唯有司马延最为合适。
司马延身为王府独女,又深受今上看重。同为女子,许多事情比同男子打交道更容易。至少不需要惧怕流言蜚语,更不需要牺牲色相。
她要做的是博取对方的同情,还要让对方看到她的有用之处。如此一来,她才有可能得到对方的另眼相看。
司马延生来尊贵,见过太多复杂的目光。有讨好、有羡慕、有嫉妒、有谄媚还有算计和巴结,却从未见过人的眼睛能通透至斯。像一汪清澈的泉水,瞳仁一如泉底乌黑干净的晶石。
两人四目相对,一双凤眼一双杏眼。凤眼深不可测充满探究,杏眼无辜纯净尽是崇拜。
红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越发觉得诡异。
主子和表姑娘…怎么越看越觉得两人相得益彰。她紧锁着眉头,暗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老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狗叫,一条白色的大狗窜进内殿。
苏宓面色顿时煞白,她不怕狗。但根深蒂固的记忆中有着对狗深深的恐惧,她还来得及多想下意识抱住身边的人。
“狗…狗…不要过来!”她整个人攀在司马延身上,双腿盘起,像一只无尾的猴子。
司马延如定住一般,面无表情。
红岭惊呆了,她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喜洁,又有多孤冷。别说是旁人,便是王爷想同主子亲近,主子都能将人拒之门外。
表姑娘这次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