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没有规矩。”
直走到了厅前,韩玄章才将怀中人放下,这一次傅未时站得稳当,就连那手中喜扇都未有倾斜。
众人跟着挤进前厅里,喜堂之上,韩家祖母坐在上头,桌上还摆着两尊牌位,韩家高堂皆是在此。
三拜之后才算是礼成,喜娘并众人簇拥傅未时二人一路送进了洞房。
这一路下去,白芷绿萝皆是不清楚都被安顿在何处,傅未时周遭喧杂,唯有男人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抬脚,转弯,台阶。”
便是二人被按坐在了床上,还能听见他与她道:“累的话一会你先歇着。”
“无事。”
韩家将门,凑热闹的将士不少,房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傅未时被整套流程闹得都有些恍惚了,直到手里被塞了个酒杯,入口苦涩,才知已是最后一步。
韩玄章放了酒杯便就将人都赶了出去,还被一个声音嘲道不够义气,能这般与他说话的,傅未时心下思索,应只有一人了。
将人都请了出去,韩玄章这才回身望着那端坐的人,立在门前并没有走过去:“你在此休息,我出去应酬,应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床上的人未答,只是扇后的金钗微点昭示主人知悉。
“一会你的丫头便就会过来,韩府女眷甚少,恐照顾不周,未经傅小姐同意,刚嘱了韩田将张妈妈请来,以后一并照顾你起居。”
傅未时本是垂着眼,这会险些将扇子拿掉:“将军所言当真?”
“人一会便到。”韩玄章将门打开,“傅小姐稍等。”
直待人去了多时,外间的声音都往前厅去,傅未时才回过神来,倏地站了起来,不多时,果是听见熟悉的声音。
“小姐,”白芷推门进来,“小姐怎么拿了扇子?!”
后头当真跟着张妈妈,此时瞧着她面上欣喜万分:“小姐!”
“张妈妈你……他真的将你带来了?”
“是了,姑爷是疼你的。”张妈妈去握了她手,“方才他身边将士来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听岔了。”
“妈妈能过来韩府,真的太好了。”这是她的不敢想,便是连冯氏这个当家主母也没有想起拨给她一个妈妈跟来,如今,竟是他做得。
绿萝迟了些才进的门,手里还拿着几个锦囊,笑呵呵的:“小姐小姐,今日绿萝可是好手气,瞧这银两!”
“你呀,小姐少了你银钱吗!”白芷瞪了她一眼,后者却只是嘻嘻笑。
张妈妈扶着傅未时重坐回床上,替她理了理头冠:“白芷说得对,这喜扇得姑爷来去,你怎可自行拿了?”
“妈妈。等到他回来就是一整天了,未时岂不是要一直举到那个时候?手都僵了。”
张妈妈还要再说,绿萝却是抢先将一个果子塞进她手里:“哎呀小姐,左右没人瞧着,快些吃点果子!”
“你这丫头!”张妈妈作势要打。
“张妈妈,这可是未时大喜的日子,不可以。”傅未时将绿萝拉到了自己身侧。
张妈妈哪里是真打,这会儿也就扬了手,作势拍了绿萝一巴掌,后才笑着对傅未时说:“我这回直接来了韩府,西苑那边还是得寻人管着,小姐你到时候可得问问姑爷,可有什么管账先生。”
“庄子上原本没有人吗?”
“原是有的,但是这些年也没有怎么好好打理,便是你母亲丢下的铺子也没什么起色了,更别提这庄子上的生意了。”
“妈妈勿急,未时后边会留意的。”
“那便好,来,先吃一点吧,方早间不是嚷着饿?”
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在轿子里偷吃了,傅未时又吃了好些,直吃得肚子都滚圆了。
怕是没有第二个新娘子如她这般了吧。以至于后来晚些时候韩府送了宴席进来,她实在是一口也压不下去了,硬是逼着张妈妈几人坐下吃了些就叫人撤了。
说来也巧,宴席刚撤了下去,就听外间他的声音:“你们自去忙吧。”
男人进门前,傅未时赶紧将扇子举起来,想着他不该此时还在外头饮酒应酬么,来得如何这么早。
张妈妈拍拍她,就带着白芷二人对着进来的人矮身唤了声姑爷。乍一听见这个称呼,韩玄章心头还是一跳,后才扬扬手,几人便就出去了,贴心关了门。
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盏,韩玄章走过去将烛心剪了些,烛火跟着跳了跳,映在那人身上,晕出了些柔光来。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因是饮了酒,这短短一程,却带了些迟钝。
傅未时一手捏拳放在衣上,透过扇面能看见那人朦胧身影,此时往她这厢行来。
似是走了许久,韩玄章才站在了她面前。
迟迟未等到他动作,傅未时微微仰起头,执扇的手指却突然被人握住,常年握枪使剑的手掌粗糙异常,硌得她有些疼。
韩玄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人,这个人,便是陪了他一生的人啊,他以为的重新来过,其实都是他以为。
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上一世那个人,她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有忘记。
掌中的手指微微挣扎了一下,韩玄章闭了闭眼,这才缓缓,缓缓,缓缓将那执扇的手压下去。
明艳的脸出现在面前,明澈的眼并未躲闪,此时对上他的目光,清浅的一个笑容:“韩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