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春似乎还记得,那是雾月中旬的某个阴天。
她正守着那锅半成品的万灵药剂,忽然,阁楼的窗户被白鸦敲响了。
卡米拉养着几只白鸦,时不时会衔来一些调查或探索的委托。她是灰街里非常有名的药剂师,甚至偶尔还会有正规的冒险者请她定制一些市面上不销售的特殊药剂——如果不是她总是把钱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说不定不会过得如此拮据。
与往常一样,卡米拉嘱咐栀春把那锅万灵药做好后,拿给十七号门店的老板,就匆匆出了门。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野生冒险者无声无息地殒命在某次旅途中是很常见的事,栀春也早就接受了。她每月花八十芬尼挂寻人启事,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如果运气好,可能还能找到养母的遗物。栀春也许还会在城市公墓里为买一个位置,最偏僻的那个只要两千多芬尼,挨着酒馆的后巷,夜晚时候会很吵,不过卡米拉女士应该不会介意。
突然间省下了一大笔钱,栀春有些回不过神。
碧砂海港啊——几乎是要穿过半个朝露平原,双子河的终点,位于珊瑚海边的海港城市。在阿德兰特,时不时会有行商从那里带来珍贵的珊瑚与宝石,还有晒干的海产,当然,都很贵,栀春至今还没有买过。
虽说已经习惯了东奔西跑的日子,但作为一个背包客,栀春至今还没有离开过朝露原野,何况,都已经是近一年之前的事了。
如果是在之前,得知养母的消息后,栀春也许会在惊讶过后,便按部就班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不过,毕竟刚拿了一笔丰厚的酬金嘛。
她看看伊兰,又仔细盘算了一番:要不去看看吧?
反正她也没见过海。
而且,说不定能从妈妈那边知道点什么有用的消息呢——如果能找到的话。
于是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
虽然决定得非常匆忙,但栀春还是认真检查了自己的物资与装备,还借了一本《长途旅行指南》回旅店。
在翻找背包的时候,卢米当时给她的名片被带了出来,飘落到床下。栀春随意地扫了一眼,却没有在意,只继续在必需品清单上打了个勾。
伊兰不解地眨了眨眼,挪到床边,伸手把它捡了起来:“啊,是当时说的那个……你去过了吗?”
栀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过名片倒扣在一旁的桌上:“没必要啦,我又拿不到资格。”
“咦?”伊兰脸上的迷惑变得更浓了,“可是,不是说……”
对哦,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栀春无奈地摇摇头,她其实不太想解释这种事,但看着那双驯顺而关心的湛蓝眼睛,又难得地想说一说。
“你不是见过了吗,”栀春将双手举在头上,比了个尖角一样的示意,“我那个样子?”
“哪个?”伊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那个,我觉得很好看——”
他就没有什么是觉得不好看的吧?
栀春捏他的脸:“我之前说过,人在黄昏的雾里待得太久,会发疯吧?其实,还会长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我这样彻底异化成灾兽的,就已经被完全污染了。贤者厅不会要一个污染程度过高的成员。”
“哎……”伊兰小心翼翼地凑近栀春,认真地嗅了嗅,“可是,我没感觉到栀春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