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辉看?了一眼张达,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候,拼命工作,挣多少钱都不在乎,只为挣个好名声,好前途。你比我幸运,你有个好老婆,做错了什么事,都能无限包容你。我没有你幸运,我家里的那个婆娘只会嫌弃我没出息没钱,干了快十年了还就是小警察。”
“即便没人体谅你,也不?能和歹徒同流合污,你不?要忘记你是个警察!”张达理解不了方辉的借口,不?论有什么样遭遇,做人总要有个底线。
方辉低着头,自嘲性地笑笑说:“你不?是我,你根本理解不了我当时处境和心情。”
方辉把目光看?向远处,开始回忆十八年前的往事。
“十八年前,我和你接到上级指令,抓捕511案的劫匪。那天早上,我老婆向我提出离婚,原因是她哥做?意失败,欠下债务向我们家借钱,我拿不出来。所以那天我一直心不?在焉的,想着去哪里搞钱。”
“我们两个把苗强追进小胡同,他消失再出现后,我就发现了他一直握在手里的黑色袋子不?见?了,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钱被他转移了。”
“我记得那天我崴脚,你让我待在仓库前等着你,其实你已经发现钱放在哪里?”张达突然插话问。
“是的,我让你留守在那里,目的是让你看?着那笔钱,免得苗强在折回取钱。而我故意放走了苗强,为的是给他留着时机,让别人误认为是他取走了那笔钱!”
张达听后方辉的解释,把脸深埋在双手里,叹息:“原来我竟不?知不觉做了你的帮凶?!”
方辉冷笑,斜眼瞥了张达一眼说:“你奉公职守,还不?是穷了一辈子,连老婆做手术的钱都凑不?出。”
方辉继续说:“等到晚上没人后,我就把那笔钱取走,把我老婆要的钱拿给了她。她连问一句钱是哪里来的都没有,直夸我有本事门路广。结婚以来,她第一次对我恭恭敬敬的,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有钱的滋味真好。”
“可惜好景不长,我还没得意多久,范忠就找上了门。威逼呵斥下,我承认了那笔钱是我拿走的。我以为范忠会拿走那笔钱并揭发我,可他却要和我谈合作。那个时候他正在捞偏门,因为警察内部没人,总是被扫荡。他让我放内部消息给他,将?来挣了钱,也可以给我分股份。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他合作的要求。”
“后来苗强在牢里说,钱不是他拿走的,是警察监守自盗。上级曾找过我谈话,我为了澄清自己,说了事发时张达你一直守在仓库前,别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上级怕社会影响不?好,为了息事宁人,这件事只是内部调查了一下,就不了了知了。”
张达听了方辉的陈述,激动地拍桌子,红着眼睛看?着方辉说:“老方,老方啊,你可真行啊!我说那件事不?久,领导为什么就不太得意我。我被调到哪个部门,领导对我都像过街老鼠似的,抓到机会,猛力打压。原来都是拜你所赐啊?我以为你愿意留着我,是你念旧情,心里充满了感激,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你老方啊!”
方辉毫无悔意,看?着张达眼里充满了嘲讽,“事情总要有人背锅,不?是你就是我,是你自己智商不?够。没想到你蠢了十几年,老了老了,倒是变得精明起来了。”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范忠的?意一落千丈!”方辉继续说,“他做贼的老毛病又犯了,看?新闻知道一富豪家儿子的幼儿园,连招呼都没打,就绑架了人家的儿子,找到我时,王家已经报警了。我给范忠出主意,调开所有警力去公园守候。然后返回来在王家的花园里拿钱。”
“那天我亲眼看着王铭把钱放到花圃里,随后张达好巧不巧地来花园方便,十几年后历史重演,这个黑锅,他愿意背着,我当然不反对。”
“你们已经拿到了钱,为什么还要杀掉那个小孩?”周阳波问。
“小孩又怎么样?他会跑会笑会说话,他见?过我们,秘密早晚要守不?住,只有人不在了,秘密才能永远不?会被说出来。”
周阳波看?着方辉十分冷静地说出这番话,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冷血的到让周阳波有一种错觉,这个他崇拜了半辈子的师傅,他到底认识吗?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方辉得意地看了一眼张达和周阳波继续说:“我安排人,故意给张达一大笔钱让他突然有钱给老婆做手术。我精心布下的陷阱,我知道周阳波已经开始怀疑他了。那天晚上我跟踪张达到废旧仓库,巧的是小郑那天也在,并且是他先发现了我。”
“小郑刚当警察,心思单纯,对我一点戒心都没有,我找了个理由就把他蒙混过关。没一会儿他就把周阳波要他跟踪张达的目的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给我。”
“早上我提议一起去医院看望周阳波,小郑突然和我说,他听到张达在打电话,说什么拆迁款他收到了。我知道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早晚都会露出马脚,为了激化张达和周阳波的矛盾,我趁着没人,在背后打伤了小郑。那个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想法,如果张达陷害不?了,那么周阳波就是第二候选人。当初发现花圃有问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大不了让别人认为,这两人是分赃不?均,狗咬狗一嘴毛。”
“后来,张达失踪,我以为是周阳波暗地里下了黑手。我正好有理由把证据全部推到张达身上,他死了,就没人再替他发声了。原来最傻的是我,这是你们俩设的局?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合作给我演这么一出大戏的?”
张达哈哈大笑:“要怪只能怪我又穷又抠门。当初我为了巴结你给队里节省经费,主动给队里承担了一批复印纸。那纸是我亲戚工厂的一批废纸,检测标准不?合格。表面没什么,仰着亮光能看见?里面没处理干净的垃圾残渣。本来是要报废的,被我留了下来献殷勤,反正不细看?和正常纸没什么两样。”
“那天在废旧工厂发现孩子,我一眼就认出了便条就是我拿到队里的那批废纸,我知道这个绑匪一定有我们警队内部的人,我最先怀疑的就是周阳波,他处处针对我,还陷害我伤了小郑。我偷偷找周阳波对峙,并把发现纸张的事告诉了他。第二天,我们回到队里,同时发现了我们私人工作电脑里的隐藏文件夹中,有一份文档是关于绑匪留下那张便条上的内容。嫌疑人A张达,嫌疑人B周阳波,你早就替我们安排好了!”
“能同时解开私人电脑密码的,只要你这个大队长。为了突发事件,每个人的电脑开机密码都曾交到你那存档。”
方辉听完张达的讲解,忍不?住替他拍了拍手掌,称赞他说:“老张啊老张,你糊涂一世,终于算是聪明了一次。”
周阳波还处在方辉给予他的震惊中,低着头看着桌子,久久不?愿意说话。
方辉转头看?见?了消沉的周阳波,问张达:“我能不能单独和阳波聊几句?”
张达拍了拍周阳波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周阳波沉默着,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也不?敢再看?方辉一眼。
方辉隔着桌子拍了拍周阳波的手背,目光慈祥,语气和善,就跟以前一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阳波啊,别怪师傅,师傅也是迫不?得已。”
周阳波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控制了半天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了下来:“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监守自盗?迫不得已诬陷他人?甚至迫不?得已害人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