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景变换,似一帧帧如入目的风景画,白色皲裂的树干和黄灿灿的杏叶,颜婳忽然想起小时候曾经看过的一本图册,如今她已长大,故事的情节变得极为模糊,似乎讲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小孩,他们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经常会在田间街内嬉戏游玩。
等两人一起慢慢长大,女孩子被迫远嫁他乡,她坐着富丽堂皇的马车,穿戴层层叠叠金银披了满身,嫁给一个鳏夫,那人很爱他死去的妻子,他告诉她,娶她不过是政治联姻,他要她以后本本分分,她被锁在深宅大院内再也外出过。
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子选择了周游各国,他游遍了世界所有的地方才发现其实最美丽的风景只在那女孩子的身边,他在一个热带国家感染了疟疾,命不久矣,所以他选择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回去看女孩子一眼,回到自己的国家时他已是奄奄一息,家人雇了辆马车送他去女孩子远嫁的地方,他躺在马车内,眼睛望向窗外,和他青梅竹马的小女孩就在马车外奔跑,边跑边叫他的名字。
窗外的小女孩长发飞扬,快速的奔跑,眼睛望向他的方向,扬起一个笑。颜婳看向窗外,似乎真的看到那么一个人,隔着一纵的树木奔跑着,也叫她的名字,她看到他浅白的衬衫和回头看她的明眸,颜婳放下车窗,冲他笑,笑容绽开的那一刻泪也跟着往下掉,可她依然在笑,将身子伸出一半大喊他的名字:“言朔!言朔!”
车子经过一条小道时驶了进去,中午的李家已是人声鼎沸,欢闹非常。颜婳记得那女孩子出嫁那天也是这么的热闹,所有人载歌载舞,女孩子从马车上下来,被这欢闹的歌声吓到,她被推至人群里,搁着面纱看着一个胡子满面的中年男子。
颜婳从车上走下来,回头看了眼树木葱郁的高大林木,服务员开启门扉,她向后望了一眼便走了进去。与外面的热闹鼎沸不同,里面已是娴雅优美的众人,颜婳站在门口看着宴会大厅内人流涌动,李太太绕过宾客与亲朋向她走来,上前一步挽着她的手,带她穿过着如织的人群,那些体面的燕尾服和黑色礼服修饰过的眼睛,那些柔软绸缎与华丽晚服掩盖的双目似乎都在看着她,颜婳低头扬起笑,背挺的笔直,一步一步走过这玫瑰与鲜血浸出的地毯,透明水晶一般的鞋子踏过珊瑚红。
两人停在宴会厅最前面的台阶上,李太太将颜婳的手交给李瑾瑜,她的手被挽在李瑾瑜的臂弯里,扬起头,看着台阶下的众人,李太太隐没在里面,颜婳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她开始回忆那两个孩子的命运,她记得女孩子很能干,虽被关在深宅里,却凭借自己的力量赢得仆从们的信任与尊敬,她给那死水一般的深院里增添了活力。她似乎还不知道她从小的青梅竹马病危想来见她最后一面。
那时她带着最大的虔诚希望神明能保佑着他平安健康。李瑾瑜动了下,她被牵着又上了两个台阶,在谈话声和音乐声里,李太太敲了玻璃杯,她说:“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已经懂事成人,她很欣慰,这次除了要把公司交给他外还有件事想要宣布一下。”她看向颜婳说:“颜小姐懂事礼貌,知书达理,只是两人感情依旧不稳固,在此两家取消订婚……”之后的话颜婳没有在听,她还在想那本画册,被遗忘了很多年,现在重新记起过程总是很慢,需要一点一点的被想起。
台阶下的厅内似乎响起音乐声,男男女女们分别自觉的搂在一起,颜婳被李瑾瑜挽着胳膊,要走入厅内,她看到在她四周舞动的脚步和华美的衣衫,还有那些纷纷向她扬起的笑脸,她似乎不是在跳舞,却是被用线牵动的木偶,她的身体和四肢都不再属于她,她只是看着周围耀眼的水晶灯和粉紫的百合花。似乎还想嘲笑一下是谁挑选的这么俗气的颜色,是谁慢慢向她走来,挥开了众人,举起了利刃,握着她的肩,那只举着利刃的手刺向她的心脏。
顿时红色泼洒开来,溅起大大的一片,被白色细纱沾染更是艳丽夺目,她失了重心,跌落在地毯上,碰碎了发夹,头发被拆开,如墨般的黑色散落开来,她的耳边响起“砰”的一声,忽然才忆起那本画册最后的内容,那生了重病的男孩子被抬到女孩子所嫁的家门前,乞求能够见她最后一面,可所有人都隐瞒了男孩子要见她的消息,于是他睁着眼望着那紧闭的大门,一瞬不瞬的看着。
她跑去看他,穿过重重紧闭的门,穿过深幽宽广的庭院,似乎变成那还不曾成年的小女孩,叫着他的名字狂奔向他,长长的黑发与红色的长纱在奔跑中飞扬。可他始终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是了,颜婳终于记起了那个结局,男孩子死了,他死都没有见过她最后一面。
言朔在飞机上时被要求关闭了电子设备,他抱着电脑拎着旅行袋上了出租车,报了地名后开了电脑电源开关,第一眼发现没有《瑾瑜》的文件夹,感到很奇怪,点了主界面,才发现这电脑根本就不是他的。
他合上电脑仔细看了看外壳,捏着那电脑对司机说:“师傅,不去那了,带我回机场,麻烦你快一点。”
“抱歉啊,先生,这里不能拐弯的,我们还要再往前看一段。”
“麻烦你快一点。”
言朔赶到机场,直奔售票台:“小姐,要张最早去N市的机票,麻烦你快一点。”
那人打了下时间:“抱歉先生,最早去N市的机票也要到晚上七点,没有最早的了。”言朔连着跑了几家公司都没有,他紧紧蜷握着手,“我要那张七点的票,麻烦小姐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