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白咳了咳,拉过秦承宣,“宣儿,咱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又得挨训。”
秦承宣点点头,又看着秦既明,“你也不许说出去!”
秦承宣从小被宠惯了,脾气横着呢,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秦既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指着一地的泥巴,“你说这地,只要不瞎都能看得见。”
秦承宣看着一地泥皱了眉头,刚要辩解什么,就见面前落下一道人影。
秦既明跪下行礼,“见过皇祖母。”
太后嗯了一声,让他起身,凌厉的凤眼扫过两只泥猴子,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
太后年轻的时候很是雷厉风行,所以皇上性子偏软些,但如今上了年纪,见这孙辈的小孩儿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也狠不下心,横竖也就是闹得疯些,不是什么大错,摆摆手让宫女带他们下去洗漱了。
“承安,这趟辛苦你了。”太后将手从宫女的搀扶中抽出,秦既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上前一步搀扶,嘴里回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是儿臣第一次处理,颇绕了些弯儿。”
秦既明扶着太后在院中走着,时而陪她聊上两句,走到第二圈的时候,太后挑了条小路,绕到了花园最中心的小凉亭。
秦既明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亦步亦趋的宫女消失了。
“有些人呐,”太后话头突然一转,“手伸的那么长,还当旁人都看不见!”
秦既明压低了声音,“儿臣听父皇说,近来皇祖母身体抱恙?”
“本宫自觉自个儿身子还不错,”太后缓缓道,“可总有人想要本宫抱恙,本宫深宫妇人,势单力薄,只得随了那人的愿。”
太后拄着的拐敲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秦既明边琢磨着她话里的深意,边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前走。
穿过凉亭,有一座不大的荷花池,这时节荷花快开尽了,粉嫩的花瓣浮在池面上,有些萎败了。
“承安,你过来,”太后招呼他站在她身边,“你觉得,这池子下头有什么?”
秦既明转头看着池面,池面浑浊,看不清水底。这时恰有一尾鱼跃出池面,掀起了两三水滴,又扑通一声隐匿于浑浊的水下。
“有鱼,有花,”太后又说,“可惜其他太混了,看不见。”
“看不见的话……”秦既明突然道,“抽干了,便不就明白了?”
太后缓缓转过头,秦既明亦与她对视,看清了各自眼中的深意,便相视一笑。
风吹林动,怡宁宫掌事大宫女心急如焚地找到了池边赏败花的三皇子与太后娘娘,便松了口气,转头给一众小宫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退在了一边。
近来京城附近阴雨连绵,马车风吹日晒了两个多月,有些漏风,宋霁自打上回病愈后急着赶路也没好好修养,吹了一夜的风又有些烧。
但他没跟秦既明说,马车好容易见着京城的影儿,他不愿秦既明为了他再停下,昨夜烧得有些高,热得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早上才将将睡着,也不知道秦既明何时离开马车进宫的。
暗卫告诉他,秦既明今日还得见太后和公主,所以可能会回来的晚些,先带他去京郊的王府歇下。
按理来说,皇子冠礼后就该封王分封地,典型的便是大皇子秦承兴,但这样一来,也就默认封王的皇子没有继承权。
因此二皇子秦承平今年二十二,依旧未封王,秦既明也是同样,但皇子成了年就不便随母妃住在宫中,皇上便着人在京邑修王府,好让未封王的皇子过去居住。
秦承平的王府离宫不远,占了京城最繁华的地儿,而秦既明的王府却建在京郊,离宫离得远,却划了块很大的地儿,宋霁本打算在王府门前便下马车的,被暗卫拦住了。
伤愈的蓝一劝他,“王府大得很,宋公子要真走,怕是得走上一阵子。”
宋霁原以为他是夸张,却没想到王府是大的夸张,亭台楼阁,水榭廊亭,建的精美异常,曲折环绕之中,他都记不清来时的路。
马车在一间别院前停下了,宋霁提着包袱走下马车,敲了敲酸软的背,脚跨在在别院的门槛上,落不下去了。
这间别院,跟他在落桥住的几乎一模一样,正中央的正厅,西面是他的屋子,东面本来只有一间客房,后来小白长大了不方便,便又连着造了一间。
这后添的屋子做得有些粗糙,屋顶比原来的矮了一截,小白嫌弃这屋子瞧着丑,便种了一墙的爬墙虎,将屋□□得郁郁葱葱,也瞧不出什么高了矮了。
现如今,连这爬墙虎都一模一样,绿油油地爬满了屋檐,出奇的朴实,跟周围华丽的亭台水榭格格不入。
站在着院门前,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秦既明从来不是什么皇子,小白也不是公主,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落桥那间小小的院子中,而他也不过是上山采了个草药,才累得腰酸背痛回到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