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宋霁一愣,“草民听闻,长公主所住的荷香宫门前便种了不少肉桂树,现下刚好是秋季,将树皮剥下清洗后晒干便可。”
“近些日子宫人大多体寒虚冷,宫中的肉桂已经用完了。”秦承娴说。
秦承远扫了她一眼,后者立刻垂下了眼,低头抿了口茶。
宋霁抿了抿唇,“那这样,草民身上刚好带着一罐肉桂粉,可早晚泡茶饮用。”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罐递去,“每次加一勺,若是这些还不够,长公主可向草民再讨要。”
秦承娴接过,却垂着眼没看他,“多谢宋大夫了。”
宋霁自然道无妨,瞧了瞧窗外的天色,见已经日薄西山,华灯初上,便起身朝二人行礼告辞,“时候不早了,草民答应了太后娘娘,替她配些香囊香包的药材,须得早些告辞了。”
秦承远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辛苦宋大夫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紧紧地缠在宋霁的身上,仿佛勒在脖颈上的一条巨蟒吐着信子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之感。
宋霁离开茶馆之际,与杨寄柳风轻云淡地道了声再会,方一踏上马车,整个人才松了口气。在这初秋风凉的时节里,他却犹如刚从酷暑七月的烈日下走过,后背整个都湿透了。
马车走了一刻钟,又蓦然停了下来,宋霁还没缓过神,心下暗道难不成秦承远又来截了马车。
还没等宋霁寻出一个对策来,马车的帘子便被揭开了,秦既白利落地爬了上来,反身要去拽后面的秦承宣,手还没够到,秦承宣便被秦既明抱上了马车。
宽敞的马车挤了两个成年男人两个小孩儿,霎时捉肘见襟了起来,难得的是,竟然秦承宣半句也没抱怨,靠着秦既白乖乖地坐在了马车的一角。
宋霁松了口气,手便被秦既明握住了,温热沿着胳膊弥漫到全身,暖和了僵冷的身子。
“师父,”秦既白看他面色苍白,“你不要紧吧?着凉了吗?”
“没事,”宋霁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又跑出宫了?”
“小白是我接出来的,宣儿是跟着四弟出来的,”秦既明解释,“十月份皇祖母要过生辰了,她们说要替皇祖母寻寿礼。”
“我跟皇祖母约定好了。”秦既白道,“怡宁宫的香炉不好看,我要送个新的给她!”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秦承宣鼓起了嘴,“姐姐你过分!”
秦既白无奈地笑了笑,“那这样,宣儿跟我一块儿挑个香炉送给皇祖母,算作我俩一起的寿礼,好不好?”
秦承宣这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普通的香炉怡宁宫有大小几十个,”秦既明突然道,“不如你们画了纹饰图案,去定做一个如何?”
“诶,”秦承宣有些丧气,“夫子说我作画很差劲。”
“我这两天一直盯着怡宁宫的香炉瞧呢,”秦既白道,“宣儿,你不用担心,我心里可有数了。”
秦承宣被她两三句一哄就又开心起来,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了一路,要在香炉上画些什么东西。
宋霁与秦既明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两位公主出宫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在客满堂吃了饭就不剩什么时间了,秦既明和宋霁将她们送回了宫中,约好了一旦她们商量好了图案便送出宫,让工匠做,这才让怏怏的秦承宣乐呵起来。
回去的路上,秦既明一直握着宋霁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骨肉匀称,已经从刚开始的冰凉回了暖,有了血色,在幽暗的月光下干净地就像玉脂凝结而成。
他离宋霁离得远,不知道在屋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即便如此,秦承远毒舌吐信般的目光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秦承远的性子很简单,他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无论采取何种手段,可能是物件,也可能是人,但到他手里没有区别。
至于他为什么想要宋霁,秦既明不清楚,但终归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这儿,他要开口问今天秦承远见他所为何事,话还没出口,却发现宋霁已经睡着了。
他的面庞被秦既明暖的有了些血色,月光下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暖玉,但眉头仍然紧紧皱着,仿佛暖玉上添了一条裂缝。
秦既明伸手要将他的眉头抚平,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推开自己惊醒,便更为小心翼翼的了。
直到他的手指碰上眉梢,宋霁都没什么动作,秦既明缓缓揉了揉,揉不开,叹了口气,手指渐渐往他的眉眼上抚去。
他知道宋霁是瞒着他了点事情,他何尝不是也瞒着他自己的身世,虽说暗卫的力量能让他弄清这一切,但他还是更希望宋霁放下芥蒂,亲自开口告诉他。
他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唇边,宋霁的胳膊却突然抬起,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嘴里轻轻地说着,“不要……”
秦既明脸黑了黑,他在他师父中的形象难道竟是跟登徒子一般?
宋霁没醒,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呓语着,“不要,我不要……别逼我……我不想的,不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