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校尉来巡查!沈故跟我说的!”杜乐章说,“咱们有好吃的了!”
果真如他所说,一到饭食处,那股扑鼻的香味便与往日不同,小兵们早已解开了锅三三两两地围着呼哧呼哧埋头苦干,这快要入冬的天气吃得赤膊上阵满头大汗。
“牛肉!是牛肉!”杜乐章双眼发亮,扑上去就抢,还不忘给宋霁捎了一碗。
“诶诶,”宋霁拉拉杜乐章的袖子,“这校尉来巡查,怎么跟往日差了那么多?”
“你也知道,我一直呆在这个部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牙将和屯将,对校尉实在不太了解,”杜乐章吃得呼呼啦啦,“但是啊,每当到月十五,校尉来巡查,这伙食就变得尤其好,你觉得这是为何呀?”说到这儿,杜乐章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这边正说着,那边牙将万峰和屯将李延年就陪着笑带着校尉来了。
“哦哦,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儿,”杜乐章小声道,“这位校尉名叫陆长年,封号胜元将军,是真真正正一步一个脚印打出现在的成就来的,据说他在军营已经二十多年了!”
宋霁抬头,看着长相方正的陆长年背着手慢慢走来,一路看一路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哦对,”陆长年脚步顿了顿,“万峰,先前你老跟我报告,说军医不够用,今年给这儿多派了一个,如今够用了吗?”
万峰讪笑着点头,“够用,够用。”
“啊呸!”杜乐章冷哼一声,“他娘的,每次都这么哄骗上司,就该把平时烂了的饭菜送到他眼前让他瞧瞧!”
宋霁踹了他一脚,给了个眼神。
“怎么?”陆长年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们身边,“杜大夫不满意?”
“满意,贼拉满意!”杜乐章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顺便拉起了宋霁,“这就是新来的纪大夫,可帮了我不少忙。”
宋霁也只能站起来跟他问好,却听陆长年又问,“那我怎么觉着你刚刚的神色不大对劲?”
“我那是这牙口不行了,嚼不烂牛肉,”杜乐章呵呵乐着,“刚刚心情不好,怄气呢。”
宋霁点点头,在一旁帮腔,“对,他最近来月事,心情不好。”
几个喝牛肉汤的小兵齐齐扑哧一声,呛作了一团,陆长年一头雾水,身后跟着垂着头唯唯诺诺状的李延年和万峰,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万峰狠狠在杜乐章脸上剜了一眼。
杜乐章敲了敲碗,咳了两声嚷嚷道,“就准女人来月事儿脾气不好,不准男人来月事儿脾气不好啊?”
“好好好!”宋霁揉着太阳穴,拉着他坐下,给根杆子就往上爬,脸呢?都不要了?
“早在饥荒的时候揉吧揉吧吃了。”杜乐章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笑眯眯地解释。
这时候,沈故从旁处悄悄溜了过来,给笑得哄作一团的小兵摆了个“收”的手势,拉着杜乐章和宋霁到一旁的小角落,指着杜乐章的鼻子急道,“这样会让他们记恨的!”
杜乐章摊了摊手,“什么跟什么,我啥也没说!”
沈故没管他,转头跟宋霁道,“纪大夫,我瞧你是个稳重的,千万别跟他学啊!”
杜乐章不大乐意地撇了撇嘴,沈故戳了戳他的脑门,“杜大夫啊,你上次闯的祸还不够吗?都跟你说了你已经成为李延年和万峰的眼中钉了,就不能收敛着点儿?啊!”
“我知道,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杜乐章小声道,还没说完,就听到原处有人喊他。
“杜大夫!你牛肉汤被小七喝完了!”士兵在远处吆喝着,“你到底要上多久的茅坑啊!”
“什么?!”杜乐章一下子冲了出去,奔着抢救他的牛肉汤去了。
沈故摇摇头,拍了拍宋霁的肩,“你也……”
“收敛就管用了吗?”宋霁打断了他的话,“收敛一样还是被人欺负,在校尉看不到的角落里吃着馊了的饭菜,喝着飘着苍蝇爬虫的汤水,受着莫须有的惩罚,一辈子也熬不到头。”
沈故捂住了脸,长叹一口气,“天哪,就不该让你和杜大夫住一块儿的,已经被带偏了。”
“沈都伯,”宋霁一字一句道,“最近生病的士兵越来越多,要是按兵不动,只怕李延年和万峰已经起疑,会一步步先打垮我们。”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从上一次杜乐章反抗失败后,他们整个部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李延年更是对万峰的话言听计从,俨然是一条狗,四处咬人。
“可我们能怎么做?”沈故低声道,“杜大夫也跟你讲过吧,之前的事情。”
“要有时机,要有计划,我们人不多,不能莽撞,”宋霁看着他,“只要沈都伯愿意赌一赌,我定有计策。”
只是他们二人未看见,不远处跟在陆长年背后巡查的万峰与李延年冷不丁扫了视线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见到彼此的眼中浮现一抹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