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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怒涛(柒)(1 / 2)


仅仅片刻,周太后便发出嗤笑,满含嘲讽意味的笑声由小而大,她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渗出了泪来。她以食指轻轻拭去泪,不经意地从指尖弹去。

“给太后请安。”吕临与柳平文同时向周太后单膝跪地行礼,柳平文换了羽林卫的袍服,方便在宫中行走。

周太后点点头:“起来吧,吕临,你很好。”

吕临只得跪着,硬着头皮咬牙道:“太后恕罪,微臣见到先帝遗诏,不得不奉先帝遗命。”

“先帝。”这个称呼像一根针刺在周太后胸中,她脸色甚是不好,冷笑道,“你也知道荣宗不是真龙了?”

吕临沉默以对。

周太后扫到与他并排跪着的侍卫,眯起眼,嘲道:“这样的弱鸡也招进羽林卫,什么出身?”

发现是在问自己,柳平文背上汗沾透了单衣,大气不敢出地改单膝为双膝跪地,低下身,恭恭敬敬地朝周太后磕了个头,轻声答:“属下的父亲,是循州知州柳知行。”

“是那个被孙逸授命为循州太守的柳知行?”

柳平文心中惊讶不已,不敢抬头,颤声道:“属下与父亲在循州一别,早已失去联络,不知……”

“孙逸自立为王,国号宋,你父亲已投了这反贼。”

柳平文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周太后仍穿着白天的衣服,并未改装换容,她脸上脂粉零落,手肘搭在靠枕上,姿态既倨傲又脆弱。像是一副摇摇欲坠的华美架子,一推就倒。她的神色说明,她并不怎么在意柳平文的父亲到底是谁,做了什么,对此等叛国之举,她也见得厌烦了。

正当周太后移开目光时。

柳平文跪直了身,极不娴熟地将两手合并平推而出,再度朝太后磕头,磕得地面一声闷响。

周太后诧异地看他。

“太后明鉴,我父亲十年寒窗,以二甲第十名取中进士,在翰林院修习两年,闻听宋循二州有难,百姓遭蛮族与黑狄蹂|躏,循州原任知州赵瑜遭逢不测,父亲筹措全部家资,到吏部自请出缺,赶赴循州,原是怀着一颗救民之心。我们在路上,遭到蛮族暗算,后来属下因机缘巧合,为安定侯所救,北上途中,才得知所谓黑狄军队,并未从南岸登陆,而是一路横贯东西,直取风平峡。我父亲不知此事,以为循州也会像定州一般遭到屠戮,要向驻扎在祁州的镇北军求援,他就必须绕过宋州,而孙逸已占了宋州,前狼后虎,父亲只是不忍循州百姓遭到屠杀,才会向孙逸求援。”

“可你父亲已是循州太守,领的是孙逸的旨,难不成还是效忠于我大楚吗?”周太后冷声道,“忠臣不事二主,你父若是忠心,在孙逸进城时,就当面北自戮,以表忠诚。”

柳平文本已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样一番话为父亲辩白,闻听太后的话,满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找不出来了。

周太后不再同这小小羽林卫纠缠,看向已经是嗣皇帝的李宣,她眯起眼,眼角皱纹伸出,她抬起一手扶额,片刻后放下手去,她胸口不住起伏,一腔复杂的情绪在胸中奔涌不息。

看见李宣,她尘封已久的关于儿子的记忆完全不受控地冲出来,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她抛起,使她无所依凭,再一口吞下,令她陷入永寂的黑暗。

周太后眼角发红,诧异地看了看手掌,指腹上明显沾着一丝湿润的光泽。

“母后。”

周太后眉峰耸动,几经颤动,也无法按捺住震惊,她道:“你称我什么?”

“陛下不可。”吕临惊呼出声,却来不及阻止李宣的举动。

李宣撩开袍襟,屈膝跪拜在周太后脚下,举止端重地对太后磕了三个头。

“儿臣代弘哥向母后辞别。”

周太后呼吸一促,一只手攥得死紧,掌心刺痛令她堪堪保持住清醒,没有将这虚伪做作的皇帝踹翻在地。

“哼,哀家的弘儿怎么没的,想必你最清楚。”周太后道,“先帝把你护得真是周全,匆匆让吴应中将你带出了宫,否则今日,轮不到你来向哀家磕头。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哀家的弘儿来磕这个头?你也该放肆够了,想要哀家的性命,把蒋梦叫来,让哀家问几句话,哀家成全你。”

“你们出去。”

柳平文大惊,这是李宣头一次向他们下令。在承元殿前,李宣受到刺激,恢复了神智,但与秦禹宁等议事完,晚膳他也没吃什么,晚上为了吃药,才用了两块点心,太医说他身体仍很虚弱,多年来积损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方才孙秀显然是负伤而出,放李宣同周太后独处,柳平文当即想起宋虔之的吩咐,他匆匆看了一眼吕临,焦急地以眼神示意吕临说句什么。

“是,微臣就在外面。”

柳平文当即无法,只得随吕临出去。

殿门掩上,发出一声轻响。

李宣手指摸到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佛,红绳缠绕着他没有血色的手指,扎人眼。

“这是……”周太后木呆呆地由李宣拉起她的手,将那枚平平无奇的玉佛置于她掌中,像是一颗滚烫搏动的心,周太后摊着手,好半天才猛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玉佛贴在自己胸前,眉头痛楚地皱起。

“弘儿给你的?”

“是,这些年辗转四方,儿臣多半时候病着,险些弄丢,幸是还在身上。”

周太后没有说话,细细端详恭顺跪在下方的李宣。她一生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李宣是真心实意跪在她的脚边,他眼神清澈,与苻明韶的颓丧怯懦全然不同。

“儿臣与弘哥一同长大,彼此……”李宣看了一眼周太后,脸孔发红,“心意相通,弘哥嗜好书画,精通音律,不想继承皇位。但他自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他从不愿叫母后失望。母后还记得弘哥十三岁生辰时,您将他叫去宫中训话的事吗?”

苻明弘身死,却始终留在周太后的记忆中,她痛失爱子,一度近乎癫狂,情势所迫,她不得不将心血投放在新的希望身上,但每当她独自一人,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起儿子从小到大的每一丝细节。

见周太后点头,李宣道:“那日虽是弘哥的生辰,一早您仍然先考查他的功课,他背错了一句帝训,您便当场将他新求得的曲谱烧成灰烬。回到东宫,弘哥把自己最珍爱的古琴摔毁,又命人将东宫收藏的字画古玩、逸闻古书、琴谱刻章都锁进库房。直到薨逝,太子也再没碰过这些东西。”

周太后鼻子发红,别开了眼,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佛,无法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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