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葭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差到了极点。明明是他取出了别人的心脏,可现在失去心脏的人好像反成了他,但凡动一下身体,都带着扯动心脏的无尽绞痛。
映葭只觉自己要疼得昏过去了,上回这么疼,是封印解除剑魄抽离了他的身体时。
他张着嘴,连呼吸都是小口小口细碎了才能换着呼出来的:“……殿下……我……”
墨晚天好似都能感受到映葭身上的疼痛,他看着映葭艰难开口,语气不敢再像刚才那么急躁了:“……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疼?”
映葭点点头:“……胸口,心脏……”
墨晚天端起一碗水,递到了映葭嘴边:“……就怕你会这样,我特意准备好了莲泉水,你快喝了吧。”
映葭意志涣散地喝下了墨晚天递到嘴边的水。那时他已经失去思考问题的能力,说实话,脑子里除了火辣辣的疼,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直到这碗水喝下,上下骸骨才有了一种慢慢镇静下来的感觉,清凉爽快盖过了侵蚀至骨髓的疼痛,映葭终于从恨不得昏死过去的绝望中抽回属于自己的意识清醒。
墨晚天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映葭点点头,动作开口时总算没了刚才那股扯着心脏的绞痛。除了身体有种被剧烈抽空的虚无感,他好很多了:“……是,殿下,我好多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把自己搞到如此狼狈?”
映葭如何能把真实发生的事情告诉墨晚天,他只道:“……就是,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法力到底是怎么样的……原本也没发生什么,还以为没事,结果一回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墨晚天并没有对映葭这番话存疑,他听了顿觉无奈,叹了声气:“……你可知,你足足昏迷了两日?要不是我最初喂过你两颗聚魂丹,怕这会儿你早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映葭也以为是这样,可身体里却有一股不像是属于自己的气脉护在心脏周围——就好像,是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最后保全住了自己。
这并不是聚魂丹做到的事情。
能耗费气神凝聚出那支取出石歧心脏的箭已经是靠着聚魂丹所给予他身体的全部力量了。后来再撑着精神跟石歧对峙,最后回到这里更是透支了他的身体。聚魂丹虽是奇药,但也容不得他这样折腾。
映葭虽也怪异这股气到底来自何处,可他更深刻地意识到,取得一颗内丹为自己所用是迫不容缓的事情。
现在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桑复临看上去待他还算和平,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墨晚天。而另一个石歧,心脏虽然在自己手上,可靠威胁并不能真正长久,说不定最后这个石歧不管不顾来个鱼死网破,叫他不得不防。
再者,他已经知道映商如今的下落,更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
这一场折腾使映葭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虽然半个月后他终于能下地走动,但身体反比先前被囚在塔内时更加孱弱。墨晚天拿来了不少珍贵的药物要他服下,可徘徊在映葭心脉附近的那股陌生的力量却始终未曾散去,甚至跟服下去的药产生了强烈的排斥。
再好的药映葭吃下去都没有效果,这回连聚魂丹都不能让他的情况好起来。
连着好几日,映葭都觉得自己是离死不远了。
他不想死,心中未完成的事情太多,执念太深,桩桩放不下。
他还没找到自己的弟弟,还没有报当年被囚之仇。濒死之感越重,映葭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就更大,他甚至还想着,他不能死,他要恢复朱雀一族原有的荣光。四灵之南该归还朱雀,他要将腾蛇一族从赤南国内全部都赶出去。
许是这样的执念太深太重,硬是将映葭从绝境中拉了回来。
凝聚在他胸口的那团气终于散开了,绵绵匀匀分布到了周身,在这时,映葭也终于知道这股护住自己心脉的力量是从何而来——当他看到自己的右手腕上隐隐约约显示着一个剑纹时,他认了出来,这是千年以前强行进入自己体内的剑魄。
虽然封印解开之时剑魄应该回归剑身,但这剑魄在他体内滞留了千年之久,如今有所残留,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残留的剑魄想必是要回到剑身中去,若映葭死了,它也就无法回去,所以才在关键的时候护住了映葭的性命。
有点庆幸,又觉得哪里讽刺。
没想到让自己痛苦了千年之久的东西,到头来竟然救了他一命,真是叫他意想不到。
待到这股气畅了,映葭的身体自然而然就好转了,虽然仍是脆弱不堪,看上去仍同凡人无异,可至少墨晚天拿来的那些药,他吃下去开始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