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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更(1 / 2)


夜风潇潇,言喻之一路心急如焚。来不及问罪谁,此刻只想知道她的情况是否安好。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掺杂着风里呼呼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在跃动着。坐轮椅太慢,上了?软轿,风尘仆仆,等到了小院门口,想要直奔她的屋子,却发现小楼逶迤,他行动不便,只能重新吩咐,由人抬上去。

他不喜欢上高楼,对于常人而言不足一里的距离,对他而言,犹如架梯踏月。

屋子灯火通明,仆人进进出出,言喻之瞄着窗纸上的那点子灯苗影子,差点掰断玉扳指。

一步,两步,三步,终是被人抬到了小楼顶,管家放下轮椅,言喻之急忙忙地坐过去,没坐稳,差点跌倒。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生怕他从楼上摔下去,连忙上前安慰:“大人,四姑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他一愣。

这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有多不安。明明半个字都不曾吐露,却还是被人一眼看出心思。

他一向控制自己喜怒不言与色,从不轻易让人窥见自己的想法,如今却绷不住,露了馅。

太急了。

急得他心都乱了?。

刚才他听到丫鬟那句“快没气了?”,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想要站起来往屋外去,碰倒玉砚笔架,墨汁洒了?一地,沾得他满袍子都是污渍。

狼狈至极。

大夫从屋里走出来,正好撞见?他要进屋,大吃一惊,没想到从不关心家宅后院的言喻之会?出现于此。不等请安问好,便听见冰冷的声音响起,略微有些急促,焦躁地问:“她怎么样了?醒了?吗?”

大夫如实回答,“四姑娘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言喻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宽袖下的手?死死攥紧,衣袖边绣着的江涛浩海波纹卡在指腹纹路间,几乎要被抠平。

他一字一字,阴沉寒郁地开口:“她醒不过来,你也不必活了。”

大夫腿软扑倒,哪里还敢卖关子,立刻将未说完的后半句话颤颤巍巍掏出来:“四姑娘人没事,但是灌了?一肚子湖水,又受了?风寒,所以一时半会?醒不来。”

言喻之重重松口气。

他站在风口处,风一吹,后背处涔出的细汗黏在袍子上,凉飕飕的,比他听闻她落水时的心头一寒更为冰冷。

何曾有过这般紧张的时候,即便是前年与邻国开战,千钧一发的胜负之时,也没有像今日的焦急慌张。

还好她没事。

恰逢丫鬟端药来,言喻之伸出手,“我?来。”

屋内暗香浮动,暖黄的烛光照在纱屏上,映出后面拔步床的影子来。所有的丫鬟都在屋外跪着,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轮椅碾过地砖的声音。

言喻之一手?端着药,一手?滑动轮椅,来到她跟前,望见?她面容苍白躺在那,身上衣裳已经换过,头发丝还略微带着湿意。

昨日还活泼乱跳在他面前张着一双桃花眼哭兮兮的人,现在却奄奄一息地闭着眼,他碰到她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生出悔恨来。

不过是一天没见?她,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路上赶来时绿玉哭啼啼说的话忽地冒出脑海:“四姑娘说湖边小树林里的萤火虫好看,想要抓一些回来,说是爷看了?漂亮的萤火虫,心里肯定高兴,就不会?再生她的气。”

她因着他的缘故,才在夜里跑去湖边的。

言喻之紧抿嘴唇,手?略微颤抖地抚上她的额头,她身子冰凉,脸却滚烫,细眉紧蹙,像是做了?噩梦。

他拿药喂她,勺子递到唇边,灌不进去,他只好将她扶起来,她牙关紧咬,不省人事,哪里能喝得进药。

他没辙,一下下轻拍着她,低声她耳边哄着,希望她能听到他的声音,“阿婉乖,喝药。”

她没有动静。

他缓缓从糖罐里掏出一颗酥糖,柔声道:“不吃药,那我们吃糖。”

少女依旧不曾回应。

言喻之喂糖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未能收回。

许久,她眉头皱得更紧,发起梦魇来,嘴里念念有词。言喻之见?她动了动,心中大喜,赶忙凑近听。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阿婉……的血……都给兄长喝……兄长……不要不理阿婉……”

言喻之心如刀割。

他想要远着她,就是怕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人一旦在意谁,不管那个人是友人是亲人还是爱人,从他上心的那一刻起,他的情绪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将她抱紧,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刚才的话,他想要让她停下,可她却停不下来。

每说一遍,都像是将针扎到他的心里。说了多少遍,就扎了多少根针。刺得他从里到外都痛。

他将她召到身边,将她当做棋子,她自己多多少少也明白,所以她不该对他产生期待,更不该被他的三言两语哄骗。他过去二十二?年都没有注意过她,她应该知道,他这个兄长之名,形同虚设。

她怎么可以傻傻地将一颗真心奉上?

言喻之抚上她的脸,少女虚弱至极,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她在他怀里颤抖,泪珠子哗啦啦地从紧闭的眼皮缝里漏出来,一颗颗往下掉,滴到他的手?背上,灼得他呼吸困难。

忽地她肩头一抽,大概是换了梦境,大口地喘气,“兄长……阿婉好害怕……”

他连忙将自己的手?放进她的手?心,“阿婉别怕,兄长在这。”

她并未因他的安抚而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绝望痛苦:“兄长……你在哪啊……快来救阿婉……”

言喻之眸色一沉,心疼至极。

他差点忘了?,她是被人推下水的。

他一直都有听说,后宅的姐妹们玩闹起来没个轻重,她被欺负已是家常便饭。过去她孤苦伶仃,无人替她出头,现在她在他跟前这些日子,竟还有人敢折腾她。

他从来不屑于管理后宅内务,如今看来,是他太过宽容大度。

他怜惜地替她擦干眼泪,“阿婉乖,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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