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过来,都要怀萝亲手给他煮上一壶热茶,兴致来了,也会动手让怀萝尝尝他的煮茶手艺。
怀萝出身乡野,自然是尝不出这其中好坏,只笼统地全夸好便是。
杨玹常常与她说起玉萝山上的事,有时怀萝会答上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地听着。
“怀萝,趁这天还未转冷下雪,过些时候寻个和风暖日的天儿,朕带你一起回玉萝山看看可好?”
“若是你想,我们便在山上小住一阵子,就像当年那般……”说到这里,杨玹索性也不用“朕”,只道:“我挑水砍柴,你织布做饭,你带我到山顶看日出,累了我背你下山回家……”
杨玹说的情景实在太美好,全是这些年来怀萝翻了一遍又一遍,揣在怀里丝毫不舍得松开放下的回忆。
她终究没能抵得住眼前人抛出的天大诱.惑,认命一般朝他露出一抹似喜似愁的淡笑:“好。”
杨玹心脏急剧跳动起来,难以形容的喜悦充斥心扉,他将怀萝揽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像是在感慨喟叹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杨玹私下里开始为玉萝山之行做准备,他年纪也不小了肯定不能像少年时那般冲动,说去便去,朝堂事务是一方面,出行安危则是另一方面。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北部草原早已归顺大隆的百戎族突然发生叛乱,进犯草原与内陆的交界城镇,屠了上万百姓,眼看着遮掩不住了,那边关守吏才将此事急报于朝廷。
杨玹震怒,直接把那守吏革职,将其全族下了狱,又派了信任的武将调兵火速赶往边关,同时又下令让边城诸州府纷纷调兵过去援助。
百戎族反叛事发突然,且毫无征兆,杨玹猝不及防下,连同文武百官,颇是忙碌了一阵。
待叛乱初定,杨玹腾出空来时,已至深冬,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他倏然想起先前答应怀萝,要同她一起去玉萝山的事,忙喊了李德年来,问他怀萝的近况。
“前些日子,朕让你同怀萝解释玉萝山一行延期的事,你可同她仔细说清楚了?”
李德年忙道:“陛下的吩咐,老奴哪儿敢不遵从,当日便亲自过去同玉常在说清楚了。”
杨玹微微皱眉:“那她可有说什么?”
李德年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回陛下,玉常在只客气称谢了两句,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可是生气了?”
“陛下,玉常在性情温婉柔顺,又哪里会生您的气?”
杨玹闻言似是稍稍放了心,又问他:“近些日子,你替朕去看过她没有?她身子如何?好些了么?”
李德年苦笑:“陛下恕罪,老奴前些日子才告了病假,这两日好些了才回您身边侍候,着实还未去看过玉常在。”
杨玹差点忘了这茬,他也没计较,只道:“那朕今日便过去看看她,免得怀萝以为朕又把她给忘了。”
这么想着,杨玹不住催促抬撵车的內侍脚下快些,原本要两刻才能走到的路程,硬是被缩减至一刻稍多些。
杨玹才走到翠溪宫偏殿外,便听得一阵哭声。
他隐约认出,那哭声的主人似是怀萝身边,一个名叫青扇的嬷嬷。
杨玹看着这寥落依旧的院门,突然间有些不敢进去。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此时却生生在院门外停驻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心底生出的那阵没来由的惧怕,踏进了门去。
“怀萝呢?”他进了屋里,只见几个大小宫婢,还有青扇俱是哭声不止。
青扇一见他,便跪了下去,痛哭出声:“陛下恕罪,是奴婢没照顾好小主,小主她……今早去了!”
杨玹眼前一阵发黑,只觉耳边阵阵轰鸣,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回玉萝山小住,一如当年他们最自在情浓的时刻……
她那么渴望回去,每每提到玉萝山,便眼中发亮,如今好不容易他们要回去了,她怎么会……没了呢?
杨玹踉跄着进了内室,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宛如睡着一般的怀萝。
他颤着手去轻抚她的脸颊,触碰到的却不是活人的温热,只有寒到他骨子里的冰冷。
“怀萝?”他轻喊了一声,那声音像是生怕惊醒了她一般。
可惜被喊的人却不可能再有所回应。
“怀萝!”杨玹抓住她的手,一声接一声地喊她。
“怀萝,你起来,睁开眼看看朕,朕来看你了怀萝!”
“朕错了,是朕不好,朕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朕错了怀萝,你再原谅朕一次……”
杨玹说着,心伤至极处张口便吐了一口血出来,脸上血色尽失,吓得周围宫婢內侍尖呼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太医,快叫太医——”
当杨玹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他一睁眼,看到床边守着的太医和几位高位妃嫔,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地开口。
“怀萝呢?”
“朕做了个噩梦,梦见怀萝去了,可朕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们快把怀萝唤来,朕要见她。”
“朕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