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杨玹的身份,妙书可是一清二楚,她下意识朝关着的舱门看?了?一眼,开口道:“对不住,我家?主人不见客。”
杨玹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听姑娘的口音似是京城一带的,穿着打?扮,又有些宫里样式的影子,可是曾在宫里待过??”
妙书正?要开口否认,却听船舱内传来唤声:“妙书。”
妙书忙侧身过?去靠近舱门,轻声问道:“主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既是故人来访,那?便请人进来罢。”
妙书得了?话,这才?朝杨玹和?李德年二人,略一抬手?:“二位,我家?主人有请。”
杨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了?船舱,当他一眼看?到矮桌旁盘膝而坐,手?持黑子,正?对着棋盘苦思的女子时,忍不住惊得后退两步。
“怀萝!真的是你!”
棋盘前的女子闻声,以手?肘立桌,拿着棋子的右手?撑在脸侧,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对,是我。”
“多年不见,陛下威仪更甚往昔。”怀萝随口寒暄了?一句。仿佛他们从不曾是枕边人,而只是多年未见,关系淡薄的故人,连旧友都算不上?。
“怀萝!”杨玹看?着她,眼中除了?惊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骇然。
“你不是……”死了?么?
当年杨玹是亲眼看?到没了?气息的怀萝的,也是亲自吩咐让人将她葬入皇陵。
怎么过?去十?余年,怀萝又复生了??还变得如此?……年轻貌美,甚至比他记忆里的少女还要美!
如果这不是青天白日里,杨玹都要怀疑自己是见着了?鬼!
怀萝可没打?算跟杨玹叙旧,“听闻陛下看?中了?我养的这只黑虎,想买了?去。”
“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我这黑虎不卖,与银钱无关,不卖就是不卖。”
“若无旁事,还请陛下早早离船去罢。”
“不,怀萝,朕想要的不是黑虎,朕是看?到它,想起了?你,才?会……”
杨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怀萝不耐地打?断:“陛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何必再提。”
这人该不会是还当她是玉萝山上?,那?个懵懂无知的采萝女?
“你我之间的纠葛,早在当年翠溪宫偏院里随着那?个小常在身死便已烟消云散。”
杨玹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堵在喉咙里,半句话也说不出。
旁边的李德年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娘娘,自你走后,陛下这些年一直不好过?,也一直惦念着您……”
怀萝听到他的话,突然笑了?笑。她起身,漫步走到李德年面前,又看?了?眼杨玹。
“惦念?”
“如何惦念的,不妨说来听听。”怀萝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李德年却一时说不上?来,真要论?起来杨玹除了?不痛不痒地怀念两句,好似也没做什么。
“您不在的那?些年,陛下每逢您的忌日都会亲自上?香祭拜,茹素一阵子,还有您……去世后那?两年,陛下半步也未踏足后宫,力排众议追封您为皇后,至今也再未……”
“李德年!”杨玹呵斥了?他一声。
李德年忙后退一步,站到杨玹身后,不再开口说话。
怀萝倒是抚掌叹道:“这么说来,以陛下的身份,有这份心倒难得。着实感人至深。”
“既是如此?,那?陛下何不跟当年的玉怀萝一块去了??”说着船舱内挂着的一柄饰剑,无人持拿,却自于空中飞来,横于杨玹颈侧。
“大胆!你竟敢……”李德年吓了?一跳,也没了?先前的恭敬,忙要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妙书和?妙铃制住。
杨玹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也被人刺杀过?,但却是第一次被横剑在颈,距离死亡如此?接近。
他原本想说两句深情之语,软化?面前的女子,但在迎上?对方的眼睛时,他突然从头冷到了?脚。
只觉有股寒气渗入五脏六腑,乃至血液骨髓。
玉怀萝不是在同他说笑,也不是在吓唬他,是真有杀他之心。
她怎么敢?!
杨玹除了?震惊和?骇然,心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怒意。
他是这大隆帝王,九五之尊,她竟然有杀他之心?
“怀萝,朕知你心中多有怨愤,可你莫忘了?,朕是皇帝,是天子,你纵然死而复生,也不过?是妖鬼之物,如何能杀地了?朕?”
“朕明白你心中担忧,朕不会嫌弃你的身份,只要你愿意,随朕回宫去,换个不一样的身份,自然还能像以前在玉萝山上?那?般同朕厮守,陪伴在朕的身侧,只是怕不能以已逝皇后的身份露于人前……”
杨玹本以为玉怀萝听了?会有所顾忌,或者对他心软,却不料只感觉到剑身刺入皮肤的疼痛,以及血液从身体里不断流出的恐惧……
“你不能杀了?朕……”他几乎是声音颤抖地道。
怀萝听了?,却是直接握住那?剑柄,当着李德年的面,反手?便是一剑划过?。
“陛下——!”李德年嘶声喊叫,眼里有悲愤,也有对怀萝等人的畏惧。
杨玹睁大着眼,无声倒地,鲜红的血液浸湿了?身下大片的船板。
“姐姐,这种事吩咐我来做便可,又何必你亲自出手?。”青扇拿出一张白帕,仔细替怀萝擦拭着不存在半分污迹的手?指。
怀萝笑了?笑,走到杨玹的尸体身边,直接把他踢到李德年的脚边。
李德年回神过?来张嘴便是一串咒骂,但还没骂上?几句就见方才?被怀萝一剑斩杀的杨玹,那?脖子上?的伤口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如初,人也慢慢醒了?过?来。
李德年看?着这堪称神异的一幕,惊得哑然无声。
杨玹睁开眼,便对上?怀萝的视线,那?张脸,就在一刻之前,他还觉得年轻娇嫩,貌美无比,而此?时再看?,却如恶鬼妖邪。
“你别过?来!别杀我!”杨玹脸色惨白,连起都起不得身,用手?撑着船板后退至角落,那?如畏蛇蝎猛兽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在此?之前他对心爱之人的无尽惦念。
船舱内青扇、妙书和?妙铃却眼中莫名?的看?着杨玹和?李德年,只觉这两人进来船舱后,原本还好好站着,突然间就癫狂起来,又是哭喊求饶又是张口大骂,瞧着实在诡异,也不知怀萝对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怀萝却是笑了?一声,朝妙书道:“两位客人身体不适,妙书,送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