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站直身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荣映一眼,身形一晃,房间里已不见他的人影。
留下荣映一个人还在纠结那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三天之后,皇宫来人,以犯上罪名将封家所有人收押,甚至还牵连到了姻亲单家。
封家被抄家,没有经过任何程序,没有审问,没有判决,所有人直接入狱。
有知情人,只说是封家和当今身份至高无上的那位有私仇,这是那位的报复,封、单两家人这次算是栽了。
荣映没有和其他人关在一起,他被单独留在封家,只不过禁足的范围缩小到他的房间,除了在房里,他哪儿都不能去。
这比齐宴直说要杀他还难受。
他没想到,齐宴真的会对封家其他人动手。
但即使这样,他也无法指责齐宴,毕竟一命还一命,虽然主要的原因是封泠,但不可否认,他一个人还抵不上齐家数十人,封家人全都欠枉死的齐家人一条命。
“喂!”
荣映拍门,把嗓子都喊哑了:“有人吗?告诉齐宴,我想见他!”
没人回应。
但是就在当天的午后,齐宴来了。
彼时荣映正在床上躺尸,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立刻坐起,看到齐宴,也不顾什么脸面不脸面了,被子一掀就下了床,没走几步就跪下磕头。
“齐宴我求你,放了封家其他人。”
齐宴的目光从他□□的双脚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心中的一丝波澜被他强制荡平,偏过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侍卫回来,身后多了几个人。
荣映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他听着动静,直到有东西放到地上,他才茫然的抬起头去看,他的手边是一排形制相同的木盒,漆木质地,通体乌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颤着手抱起其中一个,荣映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齐宴示意侍卫帮忙,被荣映挥手打开。
“不,不用。”
荣映声音里带着哭腔,齐宴在一旁冷眼看着。
木盒终于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封父那张熟悉的脸,上面还沾着血迹,灰白参杂的发丝乱糟糟的黏在脸上,往日总是慈爱与严厉两种眼神并存的双眼紧闭着,再无法看他惯了一辈子的宝贝儿子一眼。
荣映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满脸的泪水。
他将怀中的木盒阖上,又拿起一个,这次能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开了,是封清。
接着,单家两位老人、单庭、单绾······
荣映像疯了一样在地上爬着,一个木盒一个木盒的翻看,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跟封家稍微沾亲带故的人都在。
在袖子上抹了一把眼泪,荣映将所有木盒又看了一遍,他去拉齐宴的衣角,哀声问道:“俞儿,你把单俞放在哪儿了?你没有杀他对不对?”
有侍卫接到齐宴的眼神提醒,再次离开,荣映紧盯着门外,在看到那侍卫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一个幼儿时,没什么神采的眼中迸发一道亮光。
“俞儿!”
荣映着急起身,一下子没站稳又重重摔回地上,他今天受了太多刺激,心理和生理上都受到了影响。
从侍卫手中抢回单俞,荣映用手去试他的鼻息,齐宴终于开口说了他今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他还活着。”
荣映抱着单俞走远了一些,将小外甥紧紧护在怀里,哭得通红的双眼直视齐宴:“你放过他。”
齐宴不答。
荣映再次下跪:“杀了齐家人是我的错,但事情全都在我,与封家单家人无关,跟单俞更没有关系,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我求你,放过单俞。”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荣映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卫尚的声音响起,提醒他任务完成的那一刻,他低下头看着昏睡过去的单俞,一脸伤心。
到底要留这孩子一个人。
齐宴突然动了,他走近荣映,蹲下,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荣映,又看了一眼被他用药迷昏的单俞。
“你要我放过他?”
荣映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拒绝。”
荣映楞住,像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齐宴掰开荣映的手臂,把单俞从他怀中挖了出来,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捡起荣映刚刚因为着急起身而掉落在地上的枕头,轻轻的盖在了单俞头上。
荣映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直到齐宴加重了手下力道,用手中枕头狠狠捂住单俞,他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想要从齐宴手中把单俞抢回来。
“齐宴你松手,你放过他,他才四岁,你放过他,我求你,我求求你!”
荣映崩溃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遇到这种事,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夺,却无奈根本不是齐宴的对手。
齐宴终于松手,枕头落地,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单俞被重新塞回荣映怀里,他机械般低下头,耳朵凑近单俞的胸膛,四周寂静无声,包括小家伙本该规律跳动的心脏。
长久的静默。
齐宴正要带着人离去,身后自从亲眼目睹了单俞的死亡就再不出声的荣映突然开口:“齐宴,你杀了我吧。”
齐宴回身,荣映坐在地上,带着满脸泪痕仰视着他。
时光倒转,五年前的两个人处境在今天互换,齐宴的指尖痉挛一般跳动了几下,他悄悄将手握紧,又慢慢松开。
“那可不行,你死了,我就没得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