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臂越过圆桌抚上了祝酒方才喝过的杯子,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今日要这样编一番瞎话去糊弄祝酒了。她似乎是,不想让祝酒厌恶自己,将她视作仇敌。
这种情绪还是第一次有,陆予抚了抚心口。
祝酒回房后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很久之后才慢慢的消化了陆予的话。
徒弟是魔教教主,魔教。
家人被杀之后她把父母的牌位立在了宗林刀府的祠堂,在灵前起誓要杀遍魔教中人为他们报仇。
因为他们有罪,他们杀人不眨眼,他们活该。
可此时她却困惑了,若是每个魔教的人都杀,那是否也算迁怒?那自己和陆离,又是否还有区别。
隔壁房内,陆予同样心情复杂。她做好了祝酒冷静之后第二天起来赶她离开的准备,但也知道祝酒不论如何决定,都不会杀她。
因为祝酒是个心软的人,是善良的。她这几日同祝酒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把她的脾气早就摸了个透。
但她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祝酒的心软。门外祝酒敲了两下门便抱着一床被子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陆予紧张,站起身来看着她,不知道祝酒来做什么。
“你……不是做噩梦吗?我和你一起睡。”
“啊?”陆予有些呆滞,愣在了原地。
“早些睡,明天早起赶路,天黑前回府。”
“好。”
两个人收拾了床铺,一同躺下,都没有再说过话。
陆予听祝酒呼吸变得绵长,便轻轻翻了身面朝着祝酒侧躺。
眼前人坦荡光明,放到哪里都该万人敬仰。
她静静的盯着祝酒的侧颜出神。自己如今功力恢复近半,又有刀气护体,虽不是巅峰,但自保的能力确实有了。
但是,还是不想走。好像就这样假装着,谎言就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就算不走又有什么区别?陆予觉得此刻两个人虽然在一块呆着,却又像远的碰不到一样。
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来自哪里,只猜想着,或许是自卑到了极点罢了。
“看我做什么?不睡觉?”
祝酒突然睁眼,抓个正着。
陆予迟疑了一会儿,道:“谢谢。”
“谢什么?谢我不杀你?”
“嗯。”谢谢你相信我,虽然我并不值得你相信。
“我只是觉得若我也迁怒与你,那和陆离也没什么区别了。”
陆予垂眸不语。
祝酒继续问道:“你真名是什么?”
“陆予,生杀予夺的予。”
“好,睡吧。”
两人都是满腹心思,说了睡但谁也没能睡着。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祝酒还醒着,听陆予似乎是做噩梦一般开始梦呓。
她凑过去听,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些字眼。
拼凑起来好像是“不要恨我”。
她抬起手臂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陆予头上的汗珠,小声在她耳边安抚道:“好好睡吧,不恨你。”
陆予仿佛是听见了这句话一般,果真安分起来,没再说梦话了。
祝酒便这样,一夜无眠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