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舞蹈学院,中央礼堂。
琵琶与古筝合奏的《惊鸿》,婉约悠扬唯美动听。幽暗的灯光下,如梦的意境中,起舞弄清影,仿佛一刹那穿越回数千年的时空。
轻风带起衣袂飘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仿若一群乘风踏月而来的临凡仙子。
领舞的女子清颜红衫,裙带飘逸,若仙若灵。翩跹的舞步,轻云般舒卷,仿佛踩在云端中。
伴随着音乐节奏变得汹涌澎湃,她骤然旋风般疾转,纵身一跃,展翅欲飞,好似乘风归云。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始料不及,只见那抹俏红的身影重重坠地……
掌声嘎然而止,声乐瞬间消弥,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前交叉韧带断裂,半月板损伤严重。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跳舞了。”
“前交叉韧带断裂,半月板损伤严重。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跳舞了。”
……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反复在耳边回响。
“不要!”
“不要!”
宋烟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死死的抓着被子一角不肯松手。
冷汗涔涔,浑身僵直。
在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捣鼓,仿佛随时都会破膛而出。
窗外,半轮斜挂着的下弦月发着惨白的光,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散落在天际。
房门几近粗暴被推开,“啪”的一声,明亮的灯光瞬间将房间的黑暗驱赶。
“烟烟,你没事吧?”唐袖疾步跑向宋烟,见她额头冒着冷汗,刘海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上,心疼地紧握着她冻冷的手,“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感受着唐袖掌心的灼人温度,宋烟的思绪慢慢从恐惧中被拉回来,呼吸渐渐平稳。
宋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微微地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
事实上,那个并不是噩梦,而是她的真实经历。整整半年时间过去了,每每午夜梦回,总能梦见那天晚上自己如被折翅的蝴蝶重重坠地。
跳了十几年……哦不,她之前出过车祸,十六岁之前的记忆全没了。可十六岁以后一直到现在,她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舞蹈上。
现在突然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能跳了,这种感觉就像天塌了。
宋烟下意识动了一下受伤的右脚裸,这一动,密密麻麻如针扎的撕裂痛感直卷全身感官。
她紧抿着嘴唇,愣是不喊一声疼。
唐袖看着她这样,心里难受得厉害。
她把宋烟的脚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柔地替她拿捏按摩,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最后变成一句无力苍白的安慰:“烟烟,好好配合医生的康复训练,你的脚一定会好起来的。”
南舞学院上下无人不知宋烟,凭借着出众的天赋和超人的毅力,连续两届斩获“梦魅杯”青年组金奖,并且在舞蹈界崭露头角。
“梦魅杯”舞蹈比赛是国内规格最高的青少年舞蹈大赛,是由国家文-化部主办的专业舞蹈比赛。
每三年举行一届,有中国舞蹈奥斯卡的美誉。
年初,正在读大四的宋烟同学被选为国家公派交换生赴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交流学习。可就在临出发的前几天,在南城舞蹈学院成立五十周年文艺晚会上,宋烟领舞代表古典舞系献跳《惊鸿》,不料发生意外。
都说医学生扎自己,舞蹈生一身伤。作为一名十几年舞龄的舞蹈生,宋烟自然也不能免俗落下一身旧伤,而那天晚上的一摔可严重了,几乎可以说她的舞蹈生生涯走到了尽头。
右脚韧带断裂,不能再继续跳舞了。那个她拼尽全力换来的交换生名额最后拱手让人,而且不得不办理休学手续接受治疗。
整整半年时间过去了,然而治疗的结果并不理想,没有哪个医生或专家敢拍胸口说宋烟能继续回到舞台上。
“嗯,我会好好配合医生的。”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宋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听多了也就麻木了,“我没事,你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呢,回房睡觉吧。”
唐袖揽过宋烟的肩膀,“我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会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但是烟烟,我只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只有抵住最黑的暗,才能收获最光的亮。”
“现在是凌晨的四点十六分,你咬牙坚持一下,再过两小时,天就要亮了。”
“马上就要天亮了,你赶紧回去多睡会儿。还有半个月就要比赛了,你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唐袖离开时顺便把灯也关了,房间又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宋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再度入眠。
现在,她的脑袋里装的好像是面和水,一团浆糊,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