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夏家的早饭里偷偷昧下一个——她说是要给儿子吃,将夏安的馍馍抢过去塞到儿子碗里,但儿子连牙都长齐,哪里能吃得了馍馍?
所以,等到大家都吃完了要收拾桌子的时候,她左手抱起儿子、右手拿了馍馍,去房间:“我回房给孩子泡着吃。”
实际上,回房间根本没把馍馍泡了给儿子,而是直接收了起来,等着上工的时候给同一个生产队的母亲。
反正,她儿子是老夏家唯一的根,有那两个老东西在,肯定是不会饿着他的。反而是娘家侄儿可怜,天天挨饿。得让他们吃好点,那可是她老江家的根呢!
她做这些事,自以为瞒的天衣无缝,此刻被别人戳穿,脸上挂不住,又怕被自家男人听了去,便直接开吼:“说啥呢!说啥呢!谁给娘家偷塞馍馍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没看见就乱说话小心嘴巴烂掉!”
“嘿,你还先霸上了。你给你娘塞东西,我们可全都看见了。”
“就是,两个那么大的馍馍呢!啧啧,把东西偷给娘家,宁可饿病自己的亲闺女,还有理了!”
“可不,没见过这么当妈的。女儿那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咋那么狠得下心呢?看安安那孩子都给你饿得浮肿了。”
“哎哟浮肿可不得了。我娘家队上有个孩子,就是饿得先浮肿了,然后没病几天就……哎,国兵啊,这事你可得管管啊。”
“就是,国兵你可不能跟着糊涂。我瞅着你那闺女是有些浮肿。可不能再饿了!这事你一个男人必须掌正!”
大家七嘴八舌,义愤填膺。
声讨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把江来娣那点可怜的狡辩淹没得完全听不清声儿。
这时期的人单纯,都觉得夏安是个孩子,被自己妈妈那么对待真的很可怜,便忍不住都开口说了几句。不平则鸣嘛。
尤其是有些跟江家平时有隔阂的,更是趁机煽风点火。
旁边的夏国兵那是着实尴尬。
对于妻子做的一切,他也不完全是不知情的。不过,因为他一直秉承“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又觉得既然娶人家就要充分信任人家,所以这些事他都没有上心。
甚至,有时候撞见了,不但睁只眼闭只眼,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欺欺人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天下哪有从儿女嘴里抢吃的去给别人的呢?
这会子突然被连皮带肉一起撕破,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些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大娘大婶们,一个个都逼着自己表态,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本就是个读书人,也原本不该是种地的命。但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要来乡下,而且不许自己再读书,只让自己种地。他在种地上的愚笨程度跟母亲和大女儿一脉相承,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磨练这么多年,才算跟上了最低水平。他又好面子,不想当落后分子拖大家后腿,每日里忙着种地赶进度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琢磨人际交往?
这会子被逼上风口浪尖,憋了半天,才来一句:“这事我知道了。谢谢各位提醒。”
文绉绉的话,让一群庄稼大婶听着很不得劲,觉得他就没个男人样。又是一通怼。
不过,这次怼的是夏国兵,说他不会管媳妇,没拿出男人该有的魄力。说得夏国兵面红耳赤,只能默默受着。
唯有田寡妇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转移话题:“看这光景都不早了,我们该下地了吧?”
葛根水一看天上:“是不早了。赶紧赶紧,大家干活去!”
说着,又补充:“夏安请假的事我知道了。大家也都散了去干活吧。夏家的事相信国兵自己会处理的。”
他这官方语气一打,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夏国兵感激地望了田寡妇一眼。
田寡妇低下头去。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原是不太该出来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