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道:“我们只能等。”
天光大亮,宫门口到处都有官兵把守着,谁也无法随意进去,更不能出来。
一夜的心急如焚令李昕伊心力交瘁,他突然觉得周围安静得很,仿佛在看一出默剧,所有人的行动都慢了缓了。他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拉长了的影像。
他穿过了许许多多的影像,好像借此看到了之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飞机上。
“旅客们……飞机还要滑行一段时间,请在座位上坐好……”
李昕伊随着人流走出飞机舱门,前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他记得自己办了托运的,得把行李取回来。
他随手将口袋里的手机取出来,即使在夜半时分,也还是会有人给他发消息。
他挑了几条能回的先回了,剩下的明天再细看。
“早。”
“早。”
李昕伊昨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虽然平时也睡不到六个钟头,但是可能是长途飞行的缘故,他感到格外地疲惫。
喝了好几杯咖啡了,还是困得直打呵欠。
这一日与寻常的每一日都很相似,自从他毕业后来到这家公司,除了最开始手忙脚乱的适应期,现在的他已经很能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了。
但是看到穿过玻璃投射到他桌前的光斑,他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李,这边来一下。”有同事道。
“好。”李昕伊站起身,走过玻璃窗前,他不经意地朝右边的地板上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影子!
“怎么了?”有路过的同事看到他挡在过道上,诧异地问道。
李昕伊惊惧不已:“我没有影子!”
“影子?这是什么?浪琴新出的表吗?”同事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走了。
李昕伊又问了好几位其他的同事,但是大家都没听说过“影子”。
问到最后,他自己也困惑了,可能是看了哪部电影听来的专有名词吧,他后来上网查过这个名词,原来是一位音乐剧演员的名字。
其实没有影子,也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大家还是过着和前一日相差不多的日子,没有突如其来的灾祸,没有猝不及防的打击,生活就已经够幸福了。
但是第二天,有快递员上门,送来了一大箱的东西。因为写着领导的名字,几个同事准备将箱子搬到领导的办公室里去。
没想到这一日领导来得早,吩咐说箱子不用搬了,直接将快递拆开,一人领走一本,记得写报告,他明天要来检查。
在或期待或抱怨的神色中,快递箱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两大摞书:《高等数学:线性代数与概率统计》
李昕伊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周围的同事们,但是没人脸上带有奇怪的表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一本高数书,而是一本成人童话。
他打开书,书的目录还是正常的:行列,矩阵,线性方程组……
不对,他根本没学过高数,不应该对这些专业名词有什么印象的。或者他学过,只是他忘记了?
他分明觉得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又觉得自己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让他很不安。
下班回到家,刚走到玄关处,厨房就有人走了出来,道:“你今天回来得倒早,我煲了鱼汤,最是鲜美。”
“什么鱼?”李昕伊笑道,“鲫鱼还是鲤鱼……”
李昕伊习惯性地就要抱住眼前的人,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阿肃!”他喃喃道。
“怎么了?”那人笑道,“怎么突然叫我的名字?”
李昕伊突然很排斥和眼前这个人接触,摇头道:“你是阿肃?不,你不是。”
他越发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不是阿肃。”李昕伊一步步地向后退着,“你不是他,别想骗我!”
那人却没有走过来,脸上也没了笑意,面无表情地道:“我当然不是他,不过你也别想回去见到他。”
李昕伊激动地道:“你知道什么!这里是哪里!你究竟是谁?”
那人冷嘲道:“你以为这是哪里?”
李昕伊崩溃地道:“你们这些刽子手!毁了我第一次的生活,还想毁我第二次!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人道:“你清醒一点,你都已经死了两次了,毁掉你生活的是你自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李昕伊摇头,道:“是,我确实不记得曾经都发生过什么,但你却骗不了我,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放弃过自己,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时候,不到最后一刻,谁也别想夺去我的生活。疾病不可以,灾祸不可以,至于你,更不可以!”
那人像是听到了极可笑的言论,嗤道:“生活?你管这种为了挣一口饭吃,拼死拼活的日子叫做生活?你只是活着而已,你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言没有任何裨益,你已经死了,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你,包括你自己都忘了你自己。”
李昕伊道:“你听说过存档吗?就是玩游戏时,系统保留的进度和数据。你可以让所有人都忘记我,但是你无法抹去我的存在。至于我的存在是不是有意义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李昕伊笑道:“你要是寂寞的话,就找别人陪你玩儿吧,我有人了,就不陪你了,后会无期。”
他走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萧山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