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麒笑回道:“玉翎两个不当值,晚上自会给太后姑奶奶请安。”
太后听了,满心欢喜,道:“卢嬷嬷,把我的那对麒麟玉佩拿来,赏了两个孩子吧。”
卢嬷嬷答应一声,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对麒麟玉佩来。玉配乃是一对腰佩,莹绿光滑,做功精细,栩栩如生。一看可知价值不菲。太后接过来,一人一个送与两人。
玉麒和玉麟同声道:“谢谢太后姑奶奶。”却不敢接,两人四只眼睛望向傅龙城。
傅龙城笑道:“长者赐,不敢辞。你们收了吧。”
玉麒、玉麟这才伸双手接过,一起叩头道:“谢谢太后姑奶奶。”然后小心翼翼放到怀里。
傅龙城道:“去吧。”两人在叩个头,站起身传话去了。
太后刚才对两个孩子还慈祥可亲,看了傅龙城立刻收了笑脸:“看你把这些孩子管的,跟个磕头虫似的,你这师父当的好不威风。”
傅龙城瞧姑妈好像是恼了自己,只好默不作声。
太后也不说话,只是喝茶。待太后放下茶盏,傅龙城才打破沉默道:“姑妈,龙城已按您的意思吩咐了子庭,并打了他一顿,关在石室中思过。”
太后一听,惊得站了起来。太后可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的,打弟弟们可是下得去狠手的。
傅家的家法一向难捱,太后也是知道的。她以前在家中当姑娘时,常见大哥、青恒或是弟弟青峰被爹爹傅怀打得皮开肉绽,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的。
龙城是傅怀一手教养长大,自然也受了不少捶楚,但是对弟子们的刑责,却也随了傅怀的样子,狠辣非常,甚少怜惜。
太后也曾数次亲眼所见,龙城将龙晴等弟弟们打得遍体鳞伤的。若非她出面求情,不知更要打到什么地步去呢。
太后心中虽是气恼子庭,可是谁的儿子谁心疼,何况太后又仅此一子,平日里哪舍得责骂半句。这次本是下定狠心,由得龙城教训,但是等儿子真得被打了,又觉得心疼,尤其是想起龙城严厉,早都后悔,只盼着龙城能对子庭从轻处置了。
“打了他一顿”,傅龙城说得轻描淡写,太后可吓了一大跳,“你打了他多少。”
“姑妈不必担心,龙城只是小惩大诫,蜀国并非,杖责一百而已。”
“杖责一百”还“而已”,太后霍然立起,险些没昏过去。正是母子连心,自己坐在这里看风景,儿子在那边咬牙挨扳子,你让太后情何以堪。
看着没事人似的傅龙城,太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城确实没觉得打重,以子庭所犯之错,便是只按皇室宗法论处,也得罚到这个数目吧?
“姑妈不用担心,龙壁下手很有分寸,子庭不过是皮肉之伤,但是不会伤到筋骨的。”傅龙城没心没肺,不以为然地道。
太后知道龙城说得是实话,这也就是子庭了,若换成别的弟子,早都打得半死了,哪能只是“杖责一百”这么简单。可到底还是心疼万分,便沉吟不语。
“姑妈,可是龙城处置失当?”傅龙城知道姑妈是心疼子庭,不由叹气,明是您吩咐重重处置的,如今真打了他,您又不乐意。
太后能说什么。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龙城还是奉自己之命好好教训子庭的呢。自己也和傅龙城说过,让傅龙城只管放手教训。太后气在心里,却说不出口。
好在这时,四少爷傅龙羽和五少爷傅龙星联袂行了过来,二人快步走上小桥。玉麒、玉麟已经传令回来,正在桥边侍立,见四叔、五叔过来,欠身为礼。
傅龙羽略一摆手,和傅龙星进入亭中给太后和傅龙城见礼。太后这才脸色稍霁。
傅龙羽恭声道:“姑妈,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想在这里用膳吗,还是……”
太后道:“我还不饿。”
傅龙羽应了一声,见太后脸色好像大为不悦,有些奇怪,却不敢问。
太后十分担心子庭,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了,心里没准记恨自己这个母亲了,哪有心情去吃饭。可是若跟傅龙城求情,这话却说不出口。
正踌躇间,傅龙晴也来回话:“梅小姐体内余毒已清。只是剧毒入体过久,身体虚弱,尚需要细加调养,才可康复。”看了看太后,再看看大哥,轻声道:“经小弟诊察,发现梅小姐好像……好像……”
“什么话,吞吞吐吐的。”龙城微皱眉道。
“梅小姐身子虚弱,忧虑难安,不肯静养,以死相逼要见子庭,小弟只好先点了她的睡穴。”傅龙晴看大哥脸色不善,急忙欠身禀告。
傅龙城略皱眉道:“那么说,她仍在傅家。”
“是。”傅龙晴回道:“因为梅小姐如今身体十分虚弱,又叛离姊妹宫,如将她立刻驱逐出京,只怕她有性命之虞,故此小弟特来请示,该如何处理此事。”傅龙晴说完这些,心已经怦怦地跳了起来,这龙夜、龙裳真是害人不浅。
原来香儿虽然的确体虚,但并没有如此严重。是龙夜求三哥在大哥面前,将情况说得严重一些,如果大哥能因此允许香儿暂留傅家,她与子庭之间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若是被逐离京城,以后再见恐怕就更难了。
傅龙城目光转向太后,欠身道:“姑妈,侄儿原本打算待梅小姐解毒后,立刻将她逐离京城,永不许子庭与她再见。不过,目前梅小姐的情况如此,要如何处置,还请姑妈示下。”
太后在旁原本甚为不满,我儿子和我儿子喜欢的姑娘的事情,应该由我作决定才是,你们管那许多做什么。如今看傅龙城请自己示下,心里终于舒服一些,心想:“算你转的快,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妈。”却早都忘了,是自己交代此事让傅龙城全权处理的。心中受用,口中却冷冷的道:“你还知道请示我这个姑妈吗?”
傅龙城只是欠身,并不接话。弟弟们见了太后的态度都大为惊异。
太后虽是长辈,却是女子。一向都是以傅龙城为一家之主。平素对这个侄子是言听计从,没有半句不是。像今日这般冷言冷语的还是头一次。
太后说完了也不禁后悔,就放平语气道:“你想怎么办。”
“你们几个退出去。”傅龙城吩咐道。
龙晴、龙羽、龙星欠身为礼,退出亭子。太后也对卢嬷嬷微微示意,卢嬷嬷带着两个丫环也退了出去。
“这件事情,侄儿感到十分为难。”傅龙城对太后道:“姑妈想也看出,子庭对梅小姐似乎动了真情。”
“这个不用你说。”太后叹了口气,“只是香儿的出身,我实在不能接受。子庭他不是别人,他要娶的是母仪天下的人,怎么能有这样一个做过歌妓、又当过贼的女子当皇后,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傅龙城能够体会太后心意,点头道:“是。姑妈考虑的自然是。不过梅小姐并无大恶,也罪不至死。如若如龙晴所说,她身体如此虚弱,若是贸然将她逐离,只怕真会伤了她的性命。”
太后点了点头:“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先留她在府里养好伤,再送她走吧。”
“是。”傅龙城应道,“不过侄儿担心的还是子庭。只怕他对梅小姐不能忘情,还请姑妈许我对他严加约束。”
“子庭也这么大了,怎么约束得了,总不成将他一直关在石室当中。”太后叹气。
“姑妈明鉴。”傅龙城欠身接道。
太后不由一惊。
“姑妈,子庭是您的儿子,也是龙城的弟弟,也是傅家弟子。侄儿心里拿他与龙壁等弟弟没有两样。此次子庭违逆母命,犯下大错。若不好好约束,让他一意孤行,恐为傅家家法所不容。”
太后听到这里,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虽是傅家的姑奶奶,但是如今傅家的家主乃是傅龙城,若是龙城真以傅家家法重责子庭……太后心都凉了。
“如果子庭冥顽不灵,一意违逆母命,侄儿自然要严惩以正家规,便是打断他的双腿,也是轻的。姑妈不必担心,侄儿会命月冷终身服侍,子庭虽然行动不便,却不妨碍他做个孝子、做个明君。傅家决不许出不忠不孝之人。”傅龙城冷冷地,沉稳地把自己的意思说完,看着太后。
桥边候着的傅龙晴等人俱都吓了一跳。这里离亭子不过丈余,太后和大哥的对话,他们几个是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傅龙城既叫几人出来,便是不想他们知道的意思,所以明明听到了、知道了,也得装作未听、未闻。这就是规矩。
太后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对傅龙城道:“子庭骄纵任性,胆大妄为,其实都是我的责任。”
傅龙城忙道:“姑妈不必自责。”
太后摆手接着道:“你是子庭大哥,子庭的秉性你最清楚,他实在也是个孝顺孩子。”
傅龙城道:“是。”
太后犹豫了一下,道:“至于子庭,你关关他也好。他最近实在有些野了,也该收收心思。”太后琢磨了,与其被打断腿还是选择关禁闭吧。
“是。”傅龙城欠身应命。
儿大不由娘。”太后神情十分落寞:“我也累了,你们也歇着去吧。”
傅龙城再应了一声是。躬身一礼,退出亭子。
桥边,傅龙壁与小卿也到了,因为未得傅龙城吩咐,只是侍立桥边。
傅龙城走过来,大家都躬身行礼。傅龙城走过小径,走过几道回廊,见太后依然在亭中站立。
“给姑妈传膳了没。”傅龙城后悔自己刚才将话说得太重,让姑妈伤心了。
傅龙壁恭声回道:“已经传了。”
傅龙城点了点头:“此次子庭要在府内住一段日子。”
傅龙壁踌躇一下,想劝,到底还是不敢,欠身道:“是。大哥放心,小弟这就吩咐下去。”
傅龙城点头。
原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子庭既被关在傅府,皇宫内却不能没有皇上。事有凑巧的是,傅家铁血三十六骑中人的铁灵,比子庭略小一岁,容貌竟与子庭有八分相像。子庭接了皇位后,时常要回傅府暂住,铁灵就会易容成子庭模样,进宫代子庭处理一应政务,毫不走样。
“命铁翼选几个得力人手一同前往,若是有重大事情,即刻回报。”傅龙城又吩咐道。
铁翼是铁血三十六骑的老大,办事沉稳,很得龙城倚重。
“是。”傅龙壁欠身领命,心中却叹气道,看来大哥这次是要真关上子庭一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