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出现一瞬凝固。
面对忆妙的注视,流萤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没有啊。”
又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忆妙定定地看着流萤,“没有吗?”
“当然没有!”流萤这回答得肯定。
“那我问你为什么王妃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带侧妃去年夜宴?”
流萤被问的心头打了个突,眼睛看了看别处,“这……这个不应该去问贤妃娘娘吗?不是贤妃娘娘让侧妃入宫的吗?”
“好,这个就算是贤妃娘娘的意思,那为什么王妃今天要教侧妃怎么做馄饨?”
这话一下将埋在流萤心里的那根刺挑了出来,喉间微哽,笑,“谁说是教侧妃怎么做馄饨了?”
说着流萤轻快地伸手拍了下忆妙的肩,脸上挂满疑惑,“忆妙你怎么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是找她们的茬啊。好歹也是侧妃,总不能明面上刁难她们吧?你没有看到吗,那小丫鬟吓得都下跪了,还有白侧妃满腹委屈却半个字都不敢说的样子,看着真叫人解气。”
说着,流萤转过身,声音轻快飞扬,可一转过脸,脸上的笑却挂不住,沉了下去。
感觉到忆妙的目光还停在自己身上,流萤又笑吟吟回头,迎上忆妙打量的眼光,佯装不解,“你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小姐还老说你心思比我细,今天……”
忆妙盯着流萤的笑,轻轻叹了口气,开口打断她的话。
“流萤,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后宅争斗是什么样的?”
她声音低沉,流萤脸色微僵。
忆妙继续道:“在后宅里,若是想刁难一个人,不会把人叫过去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让干,只是让帮忙切个葱。”
一语切中要害。
流萤怔愣住,唇轻启,想辩驳什么,却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忆妙走向流萤,“在这后宅里,别说刁难,就算是要人消失也不过是跟喝水吃饭一样寻常的事情。这里的手段向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如果连最基本的好心还是恶意都分不清,就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在流萤心里,忆妙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此刻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流萤莫名觉得脊背发凉,连往后退。
“所以,王妃到底怎么了?”忆妙紧追不放。
流萤默然。
片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忆妙着急,“流萤!”
“王妃不能出事,这个时候要是出什么岔子,王妃就会成为下一个誉……”
意识到什么,骤然止声。
“下一个什么?”流萤察觉不对,反问。
忆妙深吸口气,“王妃会成为众矢之的。”
稍微一顿,“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王妃出事。尤其现在,侧妃进门,要是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眼睛和嘴放在王妃身上,你难道愿意看到那种局面吗?”
流萤在心里答,不会的。
不会出现那种事的,
等她们离开这里,回到漠北,这些人跟事就再也不会跟她们有半分关系了。
见她沉默,忆妙催促,“流萤?”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她就是心里难受。难道眼看着别的女人嫁给自己的丈夫,还要每天嘻嘻哈哈吗?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见过后宅争斗什么样,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刁难人,可是不管你们怎么看,只要她心里痛快不就好了吗?”
“我倒是盼着能出点什么事,最好是能张双翅膀,直接飞出这上京城,飞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可是只要殿下还在这儿,她就哪儿去不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楚王妃这个身份都会跟着她一辈子,跟到死,不是吗?”
说到后面,压在心底的委屈翻涌上来,流萤忍不住红了眼。
忆妙被她问住,见她这样难受,忆妙心里也跟着发堵,长叹一口气,“算了,睡觉吧。”
*
除夕夜,整个上京城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的气氛生生叫夜里的寒意都消减了几分。
皇宫更是如此。
随着一声唱和,晏梨带着白月心走进月华殿。
一进门,各种或委婉或直白,打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好在,这种打量晏梨早就习以为常。在上京城的这几年,每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迎接她的都是这种看猴一样的目光。
面不改色地跟着前面的宫女。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打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刚走到殿中间,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晏梨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胳膊被人猛地拽了一把。好在她反应还算快,才没有摔倒。
一回头,只见白月心抓着她的胳膊,惊慌失措的样子。
晏梨往她脚下看,裙摆被踩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晏梨伸手扶了她一把,声音平平地问:“没事吧。”
白月心诧异于她竟然会关心自己。
这个时候,自己越是出丑,她不是越开心吗?
回过神,白月心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不止从哪儿传来的轻笑声,声音不大不小,轻飘飘的,却叫白月心蓦然白了脸,泫然欲泣。
站在贤妃身边的一个嬷嬷,看着站在殿中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赞同。
好在这会儿皇上还没有到。
“晏梨。”贤妃开口,脸上笑着,“站着干什么,都坐吧。”
晏梨回头,看到坐在龙椅旁的贤妃。贤妃今日一身深红宫装,眉眼细长,因为保养得好,叫人看不出来年岁。
“是,母妃。”
晏梨应声后,带着白月心落座。
晏梨的座位跟萧天凌的并排挨着,白月心坐在她身后。
萧天凌一进宫门就被皇上身边的公公叫走了,还没有过来,旁边的位置便空着。
“月心。”贤妃笑吟吟看过来。
忽然被叫到名字,白月心微怔一瞬,随即侧过身子,面对着贤妃,视线微垂,“母妃。”
看起来格外乖顺。
贤妃眼尾的笑意遂深,“嫁进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谢母妃关怀,有殿下跟姐姐照顾着,月心在王府过得很好。”
贤妃又问了几句。
看懂贤妃的意思,殿里的人纷纷开始跟白月心闲聊。
白月心像是众星捧月般,一下处在了最耀眼之处。
反而是坐在她前面的晏梨,众人仿佛视若无睹,视线不断扫过去,却连一个问候的字都没有。
不过晏梨毫不在意。她跟上京城里的这些人极少来往,唯独一个朋友就是沁宁。
“月心妹妹这羊脂玉钗跟耳环真的别致好看。”有人夸赞。
“是啊,衬得人愈发好看,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白月心笑着说担当不起,不经意看了眼前面的人。
原本她今天戴这些首饰就是为了向晏梨示好,可是现在见她一个人坐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却迟疑了。
正犹豫着,殿外又传来一声唱和。
“纯嘉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