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那两个字,腔调古怪,尾音突兀的上扬。
“我来给嫂嫂上药。”
趁着对方还在愣神的功夫,席温良自顾自的推开房门,反身关门。
走廊昏黄的灯光被隔绝在门外,原本宽大的房间莫名显得逼仄起来。少年下意识四处张望,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
“……我上过药了。”
他抿了抿唇,本就红润的唇更显殷红,像是被红色的花汁浸染过一样。
一副不安的模样,却迟迟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因为什么而不安。
迟钝得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手腕上还没有上过药吧。”
席温良右手伸出,还没有碰到郎西,郎西就猛地往后一缩,匆匆避开了席温良的手。
场面瞬间陷入了尴尬当中。
郎西神色惴惴,偷偷拿眼角瞥席温良。既是害怕席温良像下午一样发怒,又是内疚于自己做出的行为实在是过于不礼貌。
别人都向自己道过歉了,自己怎么还可以对下午的事情耿耿于怀?
席温良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一点点把手放下。他面色如常,只有微微向下的嘴角暴露出他现在并不愉悦的心情。
郎西面上犹豫着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席温良抢先开口:
“对不起。”席温良的声音很低落,“吓到你了。”
然后看起来万分勉强的笑了笑:
“也是,毕竟我下午才对你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我今晚来是想和你当面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谢谢你没把下午的事情告诉给我哥,都是我不好,我误会了你,所以下午才……”
席温良看起来更加的低落,连脸上的笑容都保持不下去。
此时此刻,挡住他眼睛的黑发不再衬得他孤僻,反倒是显得他孤独。
他身上不近人的古怪疏离感静悄悄的融化开,孤零零的站在那儿,黑色的睡衣垂在身上,勾勒出他削瘦的身板。
席温良嘴唇翕动了几次,似乎是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最后,他用看似不经意的语气,耸了耸肩,道:
“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似的孩子,还被安排成跟我们一样的待遇,我就以为……”
他话里带着几分真几分假:
“……你是领回来的私生子。”
即便用了轻松的语气,席温良的脸上依旧浮现出一丝难堪。
把自己阴暗的念头暴露在别人面前,就像是将在黑暗中生存的野兽拖拽至烈阳之下。
席温良垂下了头,嘴角绷直,竟显出几分脆弱:
“你要是讨厌我,也是应该的。药你拿去,我哥给你涂了脸上的药,应该没有给你涂手上吧。”
“你的手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把药放这里了,你记得涂药,我走了。”
对面的少年始终沉默,席温良放下手中的药膏,表情落寞。
他转身,一步,两步,三步——
“等等!”
有谁在笑啊。
席温良无声的咧开嘴,脸上看不到半分的落寞,只有纯粹的愉悦。
啊,是我啊。
他捂住自己的嘴,战栗的兴奋却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啊……
“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没有在生你的气,你别这样了。”
为了增强自己语气中的可信度,郎西急急的用手拉住席温良。
他掌下的手臂肌肉顿时一僵,席温良转过身来,有些小心翼翼,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原谅我了?”
面前的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中尽是柔软的笑意。
一切仿佛又回到初见的那天,卧室柔和的光温柔的洒在彼此的身上。被光所笼罩的少年在微笑着,从他的笑容里可以窥见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
“嗯,这事翻篇了。”
席温良也跟着笑了起来。
带着后知后觉,带着恍然大悟。
欣喜与贪婪蛰伏在他的眼底,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