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刘秀救郭圣通一事,罗敷的心反而瞬间解脱了似的,经历一场真心一场痛,人好像也清爽好多。众人为刘秀的婚礼紧张忙碌着,罗敷淡然视之,更多的时间反而用在加强防守上。
刘秀在真定停留数日,行踪已完全暴露,又有与真定王外甥女联姻的消息,让他成为刘林王郎等人的头号目标。他们岂会让他们安然度日?另一方面刘秀想从刘林口中夺得河北,比虎口拔牙难上百倍。要知道没了牙齿老虎就不再是老虎,河北是刘林王郎等人唯一的根据地,他们岂会轻易放手?加上刘扬的背叛就更让他们疯狂了。
罗敷抓紧时间整顿军务,又令人广散消息,招收兵马。舂陵军一向口碑颇好,此消息一出,多有来投奔之众。罗敷一下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刘林王郎,罗敷更担心的是夜听潮。几日前沁春园一别夜听潮口中对刘秀颇有恨意,如果他与刘林王郎联手,那么刘秀刘扬岂有招架之力?虽然他失了绿林军,但谁知他会不会还有其他军队?夜听潮不是那种会被人一下断送了老本的人。他处处心机,暗中经营绿林军数载而无人发现,有此种作为怎能让她不忌讳?
罗敷当即决定分兵去新市和元氏两郡,与真定形成两翼之势。刘秀听言道:“好。我也有此想法。屯兵马于两地,进可以北上燕赵之地(河北北部曾为燕赵两国。),南攻邯郸;退可以互为唇齿,共同进退。看来敷儿的兵法又精进了。”
罗敷尴尬一笑,再听他叫“敷儿”,已无激动。自己与刘秀的疏远是潜意识的行为,连思想都无法左右,是心在抗拒。她道:“三哥可留在真定参加明日婚事,我一早便带兵去新市。元氏郡地理位置最为重要,我看只有吴汉大哥能堪此任。”刘秀点头:“恩,我即令吴汉整顿兵马,明日出发。”罗敷:“好。”
布置完出发之事,已经入夜,罗敷深感疲惫,简单用过晚饭便回房休息。如今天气已开始回春,天气不似寒冬般冷得透骨。罗敷轻盖罗衾,撑着头背门侧卧。想起当初夜听潮昏迷之事发生之事,竟然睡意全无。“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她曾对他如此承诺。他可听到了?如今与他共同退隐也是奢望,造化不是弄人又是什么?轻风入室,罗敷感觉脸上寒冷,一触之下竟是泪已满面。
一番失神,翻来覆去好一阵才渐渐入睡。梦中仍然有着关于夜听潮的故事。“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她轻吟两句诗出声,又长叹一声:“哪一世才能与你‘朝看闲花夜听潮?’”虽是梦呓,却句句真切。
罗敷醒来,犹自叹息。翻身忽见床头立着一袭白衫。罗敷惊呼:“啊!”声音被人堵在手中。夜听潮。脸上虽然戴着绿玉面具,但她知道是他。不是因为她认得“无颜公子”的面具,而是,她识得他的味道。
罗敷心下想笑,他总是神出鬼没,何时来的?——可又顾虑,他可看到了她的泪痕?可听到了她的梦语?罗敷往后一退,这种下意识的行为似乎又伤了夜听潮,他长袖一甩,门被打开,起身飞出窗外,如鬼魅一般。
罗敷看得惊心,心中无限痛楚。他竟然来了?他为何如此就走?罗敷痛,她不能出口呼喊他的名字,不能伸手拉他留下。
“是谁?!”罗敷听得到那是刘秀的声音!他怎会出现在自己的房前?罗敷慌忙披衣出来。如今夜听潮恨刘秀之深,如果他要杀他,只在一招一式之间。并不是刘秀不够厉害,如若上阵杀敌,他并不输夜听潮。但是当前夜色,夜听潮使得一手寸余竹简暗器,速度之快,一枚即可致命,刘秀如何躲得过?
罗敷出得门,正见夜听潮右手举在身侧,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物。直觉告诉她这个动作非常危险!罗敷大呼:“不要!”声音里的哀求让夜听潮手下一颤,心更是痛得厉害。刘秀认得此人是无颜公子,与他平日并无仇怨,也不动手。
长久的沉默,夜听潮终于放下手,飞身出了驿馆。罗敷长舒一口气,却又若有所失。刘秀忙上前道:“敷儿,无颜公子为何前来?可伤了你?”罗敷仿佛自言自语一眼:“他怎会伤我?纵使天下人伤我,他也不会。”
刘秀一刻失神,敏感地低了下头。当日刘縯死后,他深知哥哥对敷儿的一片深情,而疏远了她。如果不是无颜公子,她不知会如何地伤心。刘秀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无颜公子对罗敷有情?只是自己惭愧,如果他善待于她,无颜公子根本不会存在于几个人的感情纠葛里。他何尝不想?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过那原因是什么。
罗敷看似虚脱无力,刘秀将她扶进屋内坐在榻上。短暂的犹豫,他伸手褪去她披在身上的外衣,将罗衾盖在她身上保暖。“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