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荷所言不虚,就在她和霍谦那次见面的三个月后,霍静带着她麾下的八千铁骑直捣帝都,叫原本自信满满的霍敏措手不及,而那位跟随了霍敏整整十一年的大将军舒青在关键时刻的倒戈则给了她毁灭性的打击。
“清音,我们是不是没有退路了?”霍静的大军兵临城下,霍敏却是极其难得地踏入了凤后牧清音的凤仪宫。
“陛下早该想到今日的,况且——”牧清音温婉地笑笑,容色平静如初,“这是我们应得的结果,不是么?”
“连你也是这么想的?”霍敏蓦然提高了音量,俊美却稍显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些莫名的不安。凤后说得不错,这是她应得的下场,从她勾结御医,害死母皇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下阿鼻地狱了,她的人生,何来退路。
沉默片刻,牧清音默然颔首,霍敏的神色随即僵了僵,可她没有生气,只是长吁一声。
见霍敏久久不语,牧清音端起桌上早已沏好的茶水,恭敬地递到霍敏手中,“陛下今日怎会想起来看臣妾?”
“朕来看看自己的凤后,难道还需要向人禀报?”许是有些渴了,霍敏接过牧清音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霍敏和牧清音是少年夫妻,大婚之时,她是不得志的皇长女,他是左相府最受宠的小公子,十八年来,他陪伴了她最失意的岁月,却在她一朝登顶后被遗忘在了寂寞的深宫,十一年来,除了每个月的十五,女皇按照祖制必须留宿凤仪宫,这个云苍国身份最尊贵的男子,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妻主。
“臣妾以为——”牧清音的神色依旧平静,眼中却有淡淡的失落,“陛下已经忘了臣妾……”
“怎么可能呢?”霍敏欲盖弥彰,表情略显尴尬,最初登基的时候,她只顾着宠爱柳樱,自然把牧清音抛在了脑后,柳樱去世后,她更是忙于寻找和搜集与他相似的男子,能够想起牧清音的时间,大概也只有去凤仪宫看女儿的时候。
“陛下国事为重,臣妾不怪陛下,更何况——”牧清音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和若春风,美得惊心动魄,叫人看了心头却有些隐隐的不安,“陛下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臣妾了。”
“清音,你在说什么?”霍敏这时也察觉到了牧清音的反常,她的凤后,从来不会有如此外露的情绪。
“陛下,你不觉得今天的茶水和以往很不一样吗?”牧清音笑得越发灿烂,和霍敏渐渐发白的脸色形成宣明的对比。
“牧清音,你好大的胆子!噗——”霍敏单手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嘶吼道:“你竟敢弑君!”
“陛下放心,臣妾不会让您一个人上路的,臣妾会一直陪着你的。”牧清音说完,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饮下。
“疯子!你这个疯——咳咳……咳咳……”霍敏的话还没说完就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
“陛下弑母,臣妾弑君,我们都会下地狱的,这样……”牧清音喃喃自语道:“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暮色四合,残阳似血,从清晨就开始进行的攻城战终于进入了尾声,在舒青的里应外合下,霍静的军队没有遭受太多有效的抵抗就顺利地进入了宫城,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凤仪宫中帝后二人相拥在一起的遗体。
“罪臣舒青见过九殿下,臣已命人搜遍了整个皇宫,没有皇太女和长皇子的下落。”舒青单膝跪地,向霍静禀报道:“依臣看来,他们多半早就离开皇城了。”
“继续增派人手,务必寻到这两人,否则——”霍静面无表情,冷冷地吩咐道:“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臣遵旨。”舒青领命下去,留下霍静无言地看着她阔别了十一年之久的皇宫,良久无语。
宜元十一年,昭华女皇霍正安四女霍雅,九女霍静重归京师,宜元帝和凤后畏罪自尽,皇太女霍春欣、长皇子霍秋然在战乱中失去踪迹,从此下落不明。
同年,霍雅登基为帝,改年号天佑,封胞妹霍静为睿亲王,封皇长女霍清为长乐帝姬,封皇长子霍焰为永安帝卿。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韩萱仍然对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感知,直到她见到霍静。
和当初的柳荷一样,霍静也是悄悄上门的,可不同的是,她要见的,只有霍谦一个,这让韩萱十分郁闷,她本来还想近距离地接触一下这位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帝国战神呢,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
“阿静,你长大了!”看着眼前这个稳重内敛的女子,霍谦感叹良多,他的小妹妹啊,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那又如何?”霍静的唇角微微弯起,向上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而这些,都是旁人无缘得见的,“再大也是你的妹妹呢,七哥可别想又抛下我……”谈笑之间,似有几分兄妹二人昔年亲密无间的回忆在里头。
“是皇姐让你来找我的吗?”霍谦知道,柳荷大概已经把他的情况都汇报地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