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狸因为忐忑连澡都没洗,就这样又等了半小时,唐姨忽然上楼有些匆忙:
“太太,安保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有一位姓陶的先生要过来见您,问你是否同意放他进来?”
唐姨有些吞吞吐吐的,没等钟亦狸回答,她叹了一声,“太太,虽然我知道我说这话不合适,但毕竟现在先生不在家,这位陶先生应该就是网上那位陶然吧,”
她犹豫了下,“太太,你要是现在同意放他进来真的不合适。”
钟亦狸站起身,看了下手机上朱珊给她发已经快到了的消息,笑了笑,“唐姨,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去跟安保说,让人暂时不要进来,我一会有个姓朱的朋友,她如果要进来的话到时候直接让她进来。”
唐姨一听,顿时放心了,立马点头应道:
“哎,好好,我马上就去打电话。”
被她拿在手心里的手机又响起铃声,屏幕上显示着那个没有任何备注的手机号码,钟亦狸现在是真的没耐心了,厌恶的直接把号码拉进黑名单,房间终于得以安静。
只是没一会唐姨又进来了,“太太,保安说,陶先生一直不走,说是今天不见你一面就会一直待到你明天出来为止,而且现在在外面睡着,看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
“报警”两个字钟亦狸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但想到两人这娱乐圈的身份,钟亦狸烦躁的站起来,“我知道了。”
看样子,今天非见不可了。
一直等到朱珊的电话进来,钟亦狸才拿起外套和手机。
下楼的时候唐姨还没睡,她边穿着衣服边说,“唐姨,你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吧。”
这两年她以为的已经做了了断,却没想在陶然那里还是一条只有个端点的射线,他那边的长度却是在一直延伸。
正如他说的有些话既然在电话里不好说,那就当面做个了断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决定了这些钟亦狸也不墨迹,和唐姨到爆门卫处的时候朱珊的车正停在一边打着双闪。
道路两边的小桌子中心嵌入里面的圆灯发出白色的亮光,上面的大理石滑面反射着亮眼的灯光,映射着淡淡的纹理。
钟亦狸走近了,除了能看见那处坐着的一团黑影,还能看见灯光聚集地处几只飞舞着的小虫。
朱珊一见她过来就赶忙把车子开了大灯,下车走到她旁边,“要不要叫个保安,我刚刚闻到他喝酒了,喝的还挺多的。”
陶然今天晚上这么反常的做事,钟亦狸也估计他是酒精上头,没了脑子。
等她带着唐姨和朱珊站到那人的身边时,陶然也从趴着的桌子上抬起来了头,看见她时忽然笑了一下,桃花眼显得越发细长:
“你来了。”
“钟亦狸,我刚刚给你打了电话,你怎么不接?”
钟亦狸没理他这些废话,深吸一口气,“陶然,你找我有什么事,想说什么?”
又是这句话,陶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唐姨和朱珊第一反应就是站到钟亦狸面前。
喝醉酒的他此刻看样子也没几分清醒的意志,眯着眼瞧了好一会才找到钟亦狸的位置,
“你就不能换个问题吗?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陶先生,麻烦你清醒点,我家太太并不是你想见就见的,而且我们还有事,不便在外面耽误时间,麻烦陶先生说重点。”
“你家太太?”
陶然重复着这四个字,看了一眼说这话的唐姨,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她怎么会是你家太太,她喜欢的是我。”
“陶然,你适可而止!”
钟亦狸皱着眉,声音带了几分怒意,“我不觉得我说的话还有哪里让你不明白,但关于不喜欢你的这一点我从两年前就已经说过。”
“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提及我的生活时,我和我的丈夫的名字中还夹杂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想,我和我丈夫都不是多大度的人。”
简泽的确是礼貌周到体贴,但在面对某些事情上,他的手段也并不宽容,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会把简家这么大的公司经营到陵城第一的原因。
陶然似乎被她这几句话刺激到了,双眼一睁,眼底的猩红清晰可见,清风吹过,他身上的酒味尤其浓烈,钟亦狸皱着鼻子闻的反胃。
两人之间本来隔了有一米远,但他却忽然过来,朱珊和唐姨更是被他这一举动弄慌了,死死的挡着他不让他靠近。
“你和你丈夫不是多大度的人?”
陶然脚步停住,被激怒了一般反问,“那我难道就是多大度的人吗?犯错了总该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你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陶然,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下午才刚跟白芹甜甜蜜蜜,晚上又这么深情的过来找已经结婚的钟亦狸,你能不能不要让人这么看不起!”
朱珊气的就差直接吐脏话了,这都什么逻辑,太恶心了。
被朱珊一提醒,陶然才想起来今日来的原因。
他抬起头,嘴角轻轻勾起,勾人的桃花眼眼角却染上了几分伤感,“看到下午的新闻,你就没有一丝难受吗?”
哪怕一丝,只要一丝就好。
但钟亦狸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陶然仅存的那一点幻想彻底破灭。
因为她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那里面纯粹的亮光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没有,相反,如果是真的,我祝福你。”
不管白芹是什么样的人,不管白芹跟她是不是对头,钟亦狸都无权过问陶然的选择和生活,作为曾经有过交集的朋友,她可以真诚的祝福,但也是真的不感兴趣。
因为那和她无关,正如她如今的生活和陶然无关一样。
陶然低头轻笑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钟亦狸看错,陶然脚下的那块白色大理石地板好像忽然被润湿了一圈,很小很小,但又晕染的很快。
小虫子在桌面上聚集的越来越多,耳边时不时的传过蚊子的嗡嗡声,钟亦狸在心底默默骂了几句,真是吃饱了撑的,让她这个点出来喂蚊子。
“行,行,”陶然重复着这两个字,仗着身高优势,长长的胳膊忽然隔着唐姨和朱珊的头部伸了过来,钟亦狸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忽然被粗糙的手指刮过。
她浑身一颤,胳膊下意识的抬起拍散了他的手,只是身子向后退时因为恐惧和紧张,脚腕处像是被崴了一下,传来钻心的疼痛。
“陶然,你神经病啊!”
唐姨和陶然赶忙过来扶人,要不是钟亦狸摔倒,两人就要直接打上去了。
“你,你没事?”
陶然也没想到自己这最后一个只想留作纪念的动作会让钟亦狸有这么大的反应,真的已经厌恶到他这个地步了吗?
钟亦狸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妈的,傻逼,这陶然真他妈是个傻逼!
跟这人压根就说不清楚,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这个了断能断完!早知道那会还不如直接报警!
被扶起后钟亦狸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她扶着唐姨的胳膊,气的咬了咬唇:
“陶然,我本来话不想说这么重,但我现在觉得,你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
“对女性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别再高高在上的说什么喜欢我的话,你在我这里,真的比陌生人还陌生!”
保安看刚才这里发生了事也急急忙忙的刚过来了,作为这里的业主,他自然认识钟亦狸,因此忙询问,
“怎么样,简太太,刚才没事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钟亦狸忍疼的汗水已经冒在额头了,她实在待不下去了,转身道,“麻烦你好心给这位先生打个120吧。”
朱珊直接去车里拔了车钥匙冷哼一声从陶然身边擦肩而过,“陶先生,赶紧去找你的白小姐吧,别在我姐妹这里刷存在感了,你不知道男人这样才最让人看不起吗?”
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陶然身子晃了几下,酒味发散更浓,他倏的一下又跌坐在刚才的位置,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钟亦狸这个人被他一点一点从生活中彻底赶走了。
和白芹出入酒店的照片虽然是假的,但也是陶然心甘情愿的。
白芹想用他刷流量度,但他也想用白芹试探一下钟亦狸的真心程度。
从照片公开到晚上见钟亦狸之前,陶然一直都在等着钟亦狸的电话。
只要她打过来问个一两句,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吃醋的样子,陶然都觉得自己赢了,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即便这则新闻是在经纪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即便这则新闻让他得到了一片骂声,即便这则新闻让他失去了一部分粉丝。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要一个钟亦狸,就一个钟亦狸就够了。
可是如今这一切,好像和他预想的越来越远了。
…………
昨天晚上钟亦狸确实是崴了脚,回家上了药又揉了后还是肿了一个大包,没办法,第二天又去医院让医生包扎了一下,夏天的那一块白纱布在露了腿的白净脚腕上看起来异常显眼。
因为简泽说今天有一个重要会议,钟亦狸特地和唐姨交代不让她把自己崴脚的事告诉简泽,至于昨天晚上见陶然的事,钟亦狸倒是不在乎。
她相信简泽不感兴趣,她也知道简泽会无条件相信自己,但唐姨说不说这也是她的权利。
因为钟亦狸崴了脚的缘故,朱珊怕她不方便,下午的剧本围读特地开车过来接她。
虽然知道朱珊一开始是抱着拉拢自己的心思才来接近,但这两天的相处来看,钟亦狸觉得朱珊这人其实倒是不错,最起码这些事上她是真的把朋友当成朋友在帮忙。
有了昨天网络上的热搜,今天大家再看到钟亦狸受伤的脚,几乎都想到了一处,“为情所伤”。
只是大家倒也有眼色,还没什么当面问的。
昨天已经讨论了三小时,今天的时候明显就短了许多,结束的时候也才四点不到。
一屋子人同时出去等电梯。
钟亦狸能明显感觉到,除了朱珊,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同情。
就连秦寒唯也是叹气,“你多注意点。”
“……”
她真的啥事也没有啊。
导演又过来关心的询问了她几句伤势,确定没事了这才点了点头,“嗯,早点养好,再过不久我们就要进组了。”
“对了,导演,”朱珊扶着钟亦狸伸头问,“不是说我们剧组还有个女二吗?为什么一直都不见人影?”
导演:“对方这两天行程有些冲突,等进组的时候你们就能看到了。”
只是想想那位主,到时候再都聚在一块,他也是颇为头疼,这部剧真的还能顺顺利利拍完吗……
十几个剧组人员同时出来站在两个电梯门口,出于照顾“伤患”的心理,钟亦狸和扶着她的朱珊被安排到了最前面坐第一波。
制片人就站她旁边,是个年轻的女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小声的贴近她,“唉,你也别在意,男人十个有几个都是不可靠的,还是早点忘了吧。”
这话刚说完,“叮”一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等待开门的两分钟,旁边的人自发让开了一条道路。
再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他们女主角的丈夫,那个就上次在新闻上看到一个挡水的背影的人,突然一身黑色西装从电梯里快步走出来。
他的黑眉皱的很紧,视线也是紧紧锁定一个人,五官略显柔和,但却因为他此刻紧张的神情莫名透着几分压人的凌厉感。
“脚受伤了?”
钟亦狸愣怔的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不是说要四五天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这现在才刚过了两天吧。
“嗯,”简泽低头看向她那肿起来的一块,却还不忘回答她的话,“事情处理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等到电梯门再一次要合上的摩擦声响起,刚才站在钟亦狸旁边的那位制片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拿包去挡,“钟亦狸,赶紧先上电梯。”
“哦,好。”
简泽拉住了她的手腕,和众人先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简泽。”
然后又继续问她,“还能走路吗?”
朱珊立刻在这个时候发挥存在感,“你太太不能走,医生也说少下地,你看一直都是我背着的。”
钟亦狸:“……”
要不要这么扯啊。
但简泽却也不问真假,认真的道了谢,然后又低头看向钟亦狸,“可以吗?”
朱珊:“……”
简大哥啊,都这个时候了,你真没有必要这么礼貌了啊。
从公司到车里,再从车里到家,简泽还真是一步路都没让她走。
到家的时候简泽的助理丁凯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行李箱,钟亦狸有些惊讶:
“你下飞机直接去的公司找我?还没回家?”
“打电话问了你经纪人在哪,想……”他停了一下,又说,“想去接你回家。”
手边被男人放了一杯水,钟亦狸小口小口的抿着,嘴角却又不自觉的翘起,简泽刚刚没说完的话,应该是说想给她一个惊喜吧,不然怎么会打电话问她经纪人,而不是直接打电话给她?
客厅里此时就他们两个人,简泽脱了外套,里面只一件白衬衫,他卷了袖子此时正坐在一侧手上拿着钟亦狸要吃喝要用的药细细研究。
一杯水喝完,钟亦狸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简泽,”
“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件事。”
简泽偏过头,瞳孔漆黑且深邃,他把手中的药放下,“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