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拿着手机快速走到书架深处的角落里,接起电话。
应亦丞的如常平和的话语在她耳中响起:“在做什么呢?”
在做什么呢?
今夏心里跟着一动,握着手机的手心忽的开始发热:“在图书馆,和祝晓一起。”
正确答案应该是:在图书馆等你的电话。
应亦丞懒洋洋的叮嘱她:“好好复习,别开小差。”
这话的语调里就藏着画面感,仿佛早在这通电话之前,他就已经长出一双千里眼,看到她之前磨皮擦痒的种种。
今夏露出个尴尬的表情,不自觉的随便在面前找了本书,用手指头抠出来,再推回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走了之后,我这一天都心神不宁……”她停下来,想到刚才祝晓对她下的感情观判词,闷声骂他道:“你这个祸水!”
成功收获‘祸水’称号的应亦丞开心的笑了出来。
之后进入保持通话的沉默阶段。
今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和应亦丞相处久了,她已然能从他状似一条直线的语调里捕捉到别的情绪。
比如此时,虽然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但带入‘爷爷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的前提,多出来的是一份来自身体发肤的松弛感。
今夏听得出来。
于是转而关心老先生的情况,主动问道:“应爷爷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暂时稳定下来了,刚吃了点东西——”应亦丞停下一瞬,疑似看回身看了老爷子一眼,“正会儿靠在床上看电视。”
“你呢,吃饭了吗?”今夏将玩了好一会儿的书完全推回原位,转身靠着书架,身体懒而慢的往下滑,直至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吃过了。”应亦丞一五一十的汇报晚餐内容:“吃的家常菜,芹菜炒牛肉、蒜蓉西兰花、糖醋排骨、豆豉蒸鱼,还有……”
今夏郁闷的叫停:“再说下去你就没有女朋友了。”
“是吗?”应亦丞话得轻柔,字里行间使的尽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我比较担心多在A城待几天,真的变成单身狗。”
今夏果然着急问道:“那你要待几天啊?”
如果只是几天,也就还好……
应亦丞站在老爷子那间卧室的半月形阳台上,背靠闭合的格子窗门,举目看着笼罩着清冷光辉的月亮,忽然感到好孤独。
“暂时定不下来。”他遗憾地说:“爷爷不肯动手术。医生说,假如再像今天这样突然发病,结果不会乐观。”
所以他要留下来劝服老爷子动手术,术后还需要谨小慎微的呵护,而痊愈是个漫长的过程。
老人家的身子骨可不比年轻人,前年今夏的奶奶做了个小手术都修养了三个月呢。
与此同时,应家所有的决策都需要应亦丞来做,一大堆本该由他承担起来的责任义务,提前来到他面前,那是他不能拒绝的。
今夏心里什么都明白,于是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便也问不出口了。
只好缩在高高的书架里侧,表情难掩失落,周身无声的释放出负能量。
这种时候不能任性,但谁也别来阻止她的闷闷不乐。
这是她仅有的权利。
应亦丞即便看不见,也能从沉默里察觉到她情绪的蛛丝马迹,“对不起,才刚开始交往就不能陪你。”
“干嘛跟我道歉?不许道歉!”今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凶,“你也不想你爷爷生病,我分得清轻重,不会为这个跟你无理取闹。”
应亦丞飞快接道:“分得清轻重和你不高兴是两回事,你会希望我一直在你身边,而我却做不到。”
今夏拧起眉头,不确定的问:“你想我向你保证什么么?”
“不。”他说:“我只想你知道,我想无时无刻跟你在一起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今夏被他这句算不上撩而且严格说来挺正经的一句话,弄得红了脸。
好一会儿,她才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五迷三道失去主见了。”
应亦丞脑海里配合的飘出她放狠话奶凶奶凶的模样,态度端正:“你继续说,我听着。”
今夏就继续道:“你以应爷爷的身体为优先考虑,这一点儿错都没有,而且是你应该做的。只是对于我们,我有自己的权衡和想法,现在我只能跟你说,我不接受长久的异地恋,这个‘长久’的时间范围,我也不清楚,到了我承受不了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但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她会和他分手。
应亦丞回味片刻,哑声笑了:“我夏是个狠人。”
正式交往的第二天就暗示‘分手底线’,说一不二的样子。
今夏不置可否:“可能我说得严重了些,不过没有一句是刻意夸张的。”
祝晓的话到底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她不要被牵着鼻子走,也不要围绕应亦丞为中心。
好的感情,两个人总能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在一起时又能让对方变得更好更优秀。
当然,前提是在一起。
应亦丞表示尊重并赞成,“我会竭尽所能说服老爷子做手术,回到你身边。”
今夏忽然不着急了,反过来宽慰他:“人上了年纪会变得固执,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对他的态度也不能太强硬,就先哄着好了,心态很重要。”
应亦丞抓住时机讲条件:“那么请问我的女朋友,能不能适当放宽异地恋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