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的第二个晚上,苏荷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老远就听见手机在自己房里响个不停,匆匆跑进来,抓起手机来不及看就接通了,“喂,你好!”
对方居然没有声音。
“喂?”
即使打错了也该说句话呀,她猜是哪个同学在恶作剧,便笑道:“不说话,我可挂了啊?”
那一头终于传来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嗓音:“是我。”
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她很意外,原本以为凭沐寒的心性,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打电话来了。她的声音不由得温柔起来,“你好吗?”
“就是胸口常常没来由地痛,自己也不能控制。”句子一长就显出来了,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她沉默。
很想告诉他,昨晚做梦梦见了他,很想告诉他,自己多么刻骨地想他。
可她一句也不能说。
既然结局无法改变,说了只会使忘怀的过程更加痛苦漫长而已。
“苏荷,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以前那个傻丫头找回来?你说,不管任何条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苏荷默然。她当然明白所谓“代价”的含义。她想,他应该知道,她不会受金钱的诱惑而改变决定,那样她就不是他的苏荷。但她也无意去怪罪他用金钱玷污了他们的感情,因为此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内心的绝望甚至是疯狂。但是要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苏荷?”对方似乎不确定她是否还在电话旁。
“哎。”
“怎么不出声了?”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期许和无奈。
“不知该说什么。”
一阵短暂的缄默。“苏荷,我好恨。”他咬着牙说,“为什么上天把你生得这么完美?如果你也有别人接受不了的缺陷,甚至比我还严重,我就能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我就能叫你也离不开我,我俩一步都不用分开!”
他毅然挂断了电话。
苏荷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亲爱的,好好保重。”她在心里默念,可惜电话里只传来一片忙音。
每当夜深人静,思念就会象潮水一样涌来,直到将她完全吞没。
不止一次,她在半梦半醒间又见到他,他轻悄地将轮椅移近她身边,好象生怕把她惊醒。他静静地坐在床前,用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一遍又一遍。他俯下身子,无声无息地吻她的额头,迟迟不舍得离去。
有他守护的感觉很踏实很安心。
可是睁开眼睛,却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流泻而下,明晃晃地洒了一地。
眼泪慌不择路,浸湿了枕头。
当她感到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又重拾起荒废多年的写日记的习惯,开始在电脑里随意地写一些东西。有的是心情描述,比如:
“我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森林里穿行,别人能够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我知道前面有个出口,一定有的。我只能咬牙捱着,努力前行,希望快快走出低谷。”
“又经历了一次情绪低潮,好可怕,比死还可怕。感觉活着就像潜水,只停留在表面游游泳、玩玩水,那是轻松愉快的,越潜得深可能越会感到窒息、压抑。所以尽量让自己浮在表面能够透气吧,那样比较好。”
“我感觉自己象一辆汽车,油耗尽了,开不动了。”
有的是网上查到的资讯,“氟西汀、百忧解、帕罗西汀”。
有的则是记录一些经历,“晚上9点半,我在西郊公交车站等车,等了好久车都没来,只好问旁边卖油炸香干的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告诉我,那里乘客不多,所以收车也早,不过9点40还会有一班。那个妇女也连声安慰我说‘还会有还会有!’。
他们衣着虽然简陋,却十分整洁,言谈举止也很有礼貌,不象一般的市井小贩。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这么晚还要推车出来,守着这萧条的小生意。但我却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传递来的乐观和热情。
所以我们每个人,在这世上的每个日子,都要用快乐的心情去渡过,这样才对得起上天赋予我们生命。
正如一位朋友所言:生若夏花。”
……
苏荷以前也有过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正郁闷着,情绪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就转好了,犹如阳光一下子驱散了阴霾。她想,这次说不定也会是一样。
可是,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情况不但没有好转,似乎还有加重的趋势。就像被割了一刀,起初感觉不到痛,慢慢这痛感才传导上来。
苏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怎样才能走出去。这念头令她心里发慌。
她忍不住去药店买了一瓶“百忧解”,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应付营业员充满好奇的眼光。
其实,她不太相信药物能起到多大作用,不过,身边有瓶药,内心好歹要踏实一些而已。
她总结自己会胡思乱想,睡眠不好的原因,都是闷在家里无所事事造成的,于是三天两头打电话邀徐樾去蹦迪。
“你心血来潮了?不是最嫌迪厅吵吗?”
“八婆,你到底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