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夜,恭亲王府中。
赵清和身披灰色鹤氅立于花厅中,似乎在等什么人前来。
没过多久,一人身披绯色斗篷,身前跟着一个打着明黄色灯笼的小书童,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屋内灯火通明,花架上的各种珠玉翡翠晃人眼球,那人一边脱下斗篷,一边在口中喃喃抱怨:
“清和,到底有什么大事儿?非要这个时辰差人把我叫过来。”
那男子脱去斗篷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斯文白净的脸来,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赵清和眸中锋芒尽显,开口道:“表哥,他醒了。”
那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急切地走至他跟前盯着他询问道:“你是说,四弟,他醒了?”
赵清和不容置否的点点头:“没错,是臣弟亲眼所见。”
“你如何见得?”
赵清和不急不徐的朗声道:“臣弟今日夜探燕王府,亲眼所见,他面色如常,神色清醒,一点也不似病了的样子。”
“当真?”
见赵清和坦然自若的点点头,那男子面色突然一变,惊慌失措起来,开始在厅前来来回回的踱步,摩拳擦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莫非他先前的病入膏肓……都是装的!”
男子的瞳孔倏然放大,心中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起来。
他转身停下脚步,向赵清和招招手,等他行至跟前,便侧身在他耳畔低声云云了一番。
赵清和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犹豫道:“表哥,这么做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那男子闻言轻蔑一笑道:“清和,你不记得他以前在兄弟中间是如何趾高气扬的模样了吗?他可曾有把我们一众兄弟放在眼里过?”
“他一个宫婢之子,竟然妄想骑到我们头上,妄图父皇会让他做未来的储君吗?”
赵清和见他有些夸大其词,忍不住插道:“燕王性格虽有些张扬,但他应当不至于存了这份心思。”
对方闻言气道:“清和,你就是太过仁慈了,才会什么事都做不了主,什么想要的都被人夺了去。”
赵清和听闻此言,脑中蓦然想到顾若被他占去一事,心中没来由激起几分义愤填膺,他不禁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好,我答应你。”
***
这几日春日正浓,顾若每日依旧去厨房准备好各种药膳,然后亲自端到齐珣房中。
她知道他不愿让自己靠近,所以每日她总是放下食盒就离开了,这几日齐珣的状态似乎还不错,白日偶尔见他坐于轮椅上俯首看书。
顾若知道他故意装聋作哑,甚至不抬头看自己,不想同她有任何的交流。
入夜,星子高悬天际。
偏房的院内突然走进一个素衣若雪的女子,顾若发丝轻挽,手提了一篮子花灯,一步一步踏上屋宇回廊的台阶。
她将花灯点亮,一盏盏挂在回廊的高出,一排排花灯被悬于高处,本来寂静黑冷的院落顿时灯火通明,无比璀璨。
齐珣正在屋内静静的坐着看书,自从他落下残疾以来,他故意搬来这偏院住,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远离人群和嘈杂。
不过,这偏院孤远,自然与寒夜为伴,夜里总是幽深漆黑一片。
点点灯火透进屋内,齐珣侧目,眸子微微一滞。
多久没有看到这么亮的灯火了,真是有趣。
顾若站在回廊上望着满院的灯火,绵延亘绝,满目都是明晃晃一片。
这院中的树木,池塘,睡莲……所有景致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静谧可人。
顾若拍拍手心里得意极了,真是个完美的杰作啊。
“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一个声音自她背后传来,顾若转身,灯火明灭下,映照出那人温润若玉的脸庞。
她粲然一笑道:“在点花灯啊。”
齐珣瞧着不远处女子一席素衣若雪,在灯下明媚可人。
“为何要点?”
“因为有灯的地方才不会觉得那么寂寞,才会有家的味道。”
齐珣垂眸不语,将她的话在嘴中嚼了嚼:“家的味道?”
顾若点点头,继续道:“是啊,家的味道,我小时候回家晚了,我娘都会在外屋点一盏等我,不论何时,只要我远远的看到那个灯,心里就会安定下来。”
齐珣见她一脸神采飞扬,终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便留着吧。”
然后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又回到了屋内。
顾若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出神。
不论如何,他不排斥自己的做法,便已经是很好的开端了。
这样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要让他打开心扉,可能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顾若从小就是乐天派,喜欢接受新的挑战,所以她有信心要彻底将王爷的身子医好。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愈发炎热起来。
天光破云,旭日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