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唐棠听了没有,只是见着她握着圣旨,朝府门口的步子却似千斤重。
“你往哪去?”
“领——旨——谢——恩。”
李宪新娶的皇后来头极大,唐棠入了皇宫一路走来,听到的皆是对这位姜皇后的奉承之言。她越走,心越沉,等快到李宪宫殿的时候,唐棠却忽然停了下来,欲要折返回去。
“既然来了,何故又要走?”
是李宪。
唐棠心猛地一跳,却迟迟没有转身。手上还握着今早颁下的圣旨,那句对长公主说的‘领旨谢恩’也言犹在耳,她却已经在打退堂鼓了。背对着李宪的她苦笑连连,她唐棠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后,一个连真名姓都被抹去的人,如今又何德何能在李宪与霍睢之间做抉择?
可若让她给仇人做妻,她又有何面目再去面对无辜枉死的唐家先人!
“你之前说要娶我的话还作数吗?”
唐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她甚至没有再多一分的勇气转身去看李宪的表情。
未央宫桂花开得更晚一些,唐棠下意识地想着。她从不知道原来梁宫的未央宫中种的也是桂花。
“我知道你的皇后家里很厉害,也能帮你不少……我不贪图什么高的身份,只要你念着小时候一起读书的情分,给我一个去处……总之我不能嫁给霍睢。”
唐棠这话将自己放得很低,她想即便李宪不是皇帝,她也会这样说。曾经她的祖父是丞相,而那个时候李家还没有如日中天的势力,霍睢也只是家中的潦倒门生……莫说是李宪和霍睢,满长安里她都没向哪个低头。
如今,她把曾经都忘了。
“我不能嫁给害我全家的仇人……”
她之前的话说得很轻,只有这句陡然提高了声音的话,满载着怒意。李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却被这句话唬得一愣。
她说,绝不能嫁给杀害她全家的仇人。
可她又问,之前说要娶她的话是否作数。
“若硬要你嫁呢?”
唐棠缓缓地抬起头,映入眼中那张熟悉的脸并没有带着往常一般地笑意,隐隐间还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唐棠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产生了变化,便将其归结为是身份。
李宪已经是皇帝了,不再是仰自己父亲鼻息而自己难有所建树的尚书令之子,而是坐在皇位之上,拥有天下至高权力的君王。
她有些唏嘘。
“不会硬要嫁,我若当真求人无门,便只有一死。”
李宪如何会让她死,唐棠自然是知道李宪绝不会让她死,他救了她那么多次。若是如今手掌天下人生杀之权的皇帝都要看着她因为霍睢而死,那么在皇权与他亲手给与霍睢的权力对决下,李宪便真的是败得颜面扫地。
“别偏激,唐棠,我答应你。”
她以为自己在李家的这些年早已学会了算计人心,只是关于她算漏的那个真相,不管是霍睢还是李宪,这都是他们终将保守一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