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什么身份的人,怎配让同侪说一句‘端茶递水’?”付嬷嬷低着头,话锋一转:“只不过天和宫里原本喂猫的宫女前些日身上不好,暂且当不了差…”
“那就让这宫女补上罢,”皇后拍了板,“嬷嬷多指点着便是。”又问:“得的是什么病?传染人么?”
付嬷嬷道:“竟不是病。不过是女孩家那回事,疼得下不来床罢了。”
皇后这才点点头,对湄嫔道:“你院里少了个人,你瞧着是从用惯了的里头提一个,还是让六尚再挑个稳重的来。”
湄嫔低声细语道:“妾位卑人小,不好再讨扰六尚,原来那些人便尽够了。”
皇后一哂:“又何至自拘于这一个半个的人数上。”仍叫补了个小宫女去,以充粗使而已。
付嬷嬷差事已毕,先行告退出来,领着卜儿回天和宫去,一路也无甚话,进门将卜儿引至一间挟屋前,开门进去。
“付嬷嬷回来了?”里间床上本躺着个人,见她进来,忙撑起身招呼。
付嬷嬷点点头,脸上带了点笑意:“茜儿姑娘且躺着罢。今儿可缓些?”
茜儿也不便躺了,围着被褥坐起来:“好得多了。晚些我就去抱会儿偷炭郎。”
付嬷嬷道:“哪还等着你去抱,可不知又野哪儿去了。正经都入夏了,还这么着。”
又指着卜儿:“这是卜儿姑娘,皇后娘娘添给咱们宫的,先代你照顾着猫,往后你们俩谁不得闲,也有个换手。”
这一番话便是顾全了卜儿的脸面,卜儿领了情,心中也不再怪她二人冷落自己多时,笑盈盈地同茜儿见过礼,道:“茜儿姐姐好生歇息,有事我做就是。”
茜儿摆摆手:“当不起你一声‘姐姐’呢。你我年岁相仿,称呼名字便好。”
卜儿应了,又听付嬷嬷道:“被褥枕头锁在柜子里面,都是干净的,姑娘自取就是。伺候猫儿是个精细活计,还要茜儿姑娘同你分说,我便不妨碍姑娘们安置了。”
卜儿与茜儿忙道:“嬷嬷慢走。”
送走付嬷嬷,茜儿便和卜儿细细讲起来:太后娘娘的猫儿名字叫偷炭郎,盖因这是只暹罗国来的洋猫,模样便与国朝本土的不一般,浑身洁白,偏偏脸上一团黑,仿佛是炭堆里扒拉过的。偷炭郎如今快五岁了,正是有主张的时候,除太后与少数几个宫女外,寻常人唤它多半都是不理的。
“只是太后娘娘早不抱着它了。”茜儿叹一口气:“它每日里就在宫中上下游荡,你也不必管着,到了时候将水食摆在屋外台阶下,它知道来吃——喏,几上那只红釉蟹爪纹的瓷盘便是给它吃饭的,旁边鱼形的青玉盏专盛清水,可不能混用。”
“它吃的东西厨房每日有人送来,鱼不拘哪一种必有一条,再便是鸡蛋黄。用墙角那小炉子略煮一煮,弄得嫩些,拌饭给它吃。吃完的盘子要咱们自己洗,否则它要嫌呢。”
卜儿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待她停下来,又斟水给她喝,瞧见里面是红枣、桂圆一类,知道是特意炖的汤,便说:“有些凉了,我去给你再热热。”
茜儿不肯这么劳动她,卜儿便笑:“客套什么?往后我也有要你服侍的时候呢!”
茜儿因问:“你也是这般么?”
“唉,再别说了——往年还有一次疼得打滚、被管教嬷嬷满地撵的。”
两个人立刻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絮絮说起来,茜儿又把自己知道的偏方告诉她:“究竟治不了根儿似的。倒是往年随太后娘娘去万顷行宫住了一阵,那里温汤泡着,仿佛还管用些。”
卜儿听了,心里却想到了别处,一时竟是百转千回,发起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