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主,漠不关心的样子,居然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去。
自己的连番试探,怕是早就看破了吧。
好眼力,小主这是在警告呢。
从来都只有主子选奴才,哪有奴才试探主子的?
在皇宫这么多年,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得人称一声姑姑,倒真把自己做主子了。
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定下心来,以后,尽心服侍罢。
阿真趴在窗上,看院里小宫女小太监来来往往地扫地洒水,再瞥一眼对面廊下执卷看书的素云,悠悠叹气。
这皇家,果然是养老的好去处。
除了每逢初一十五去太后处请早安,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再无其他事可做。
皇帝那边,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路人马争宠争得轰轰烈烈,倒是给了如意阁一个清静。
阿真伸个懒腰,接过妙萍递来的茶盏,刚想喝,又意兴阑珊地放下了,宫里的人,也是势力的,这吃穿用度虽然没怎么克扣,可跟新来时是不能比的。
这天也越来越热了,想念紫桐做的沁凉冰沙。
唉。
她昏昏欲睡。
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啊。
看来只能等皇帝避暑后回宫之时,悄悄溜走了,可这不单危险,便是时间也太长了,起码要到九月份呐。
阿真拨弄手指,啊,还有两个多月。
要是子微师父给的玉佩在就好了。
香草在一旁见她拨弄手指,便道:“小主,可要染些蔻丹?”
“嗯?”阿真有些疑惑,随即明白过来,看看自己泛着粉色光泽的指甲,笑道,“也好。”
她从没染过指甲,对于书里所说的蔻丹,很有兴趣。
现在正是六月初,夏初时节,园子里的千层红虽然是初开,也应该不少的,阿真带着香草走了一会儿,却是只见到零星几朵。
阿真纳闷之余,三分钟热度便散了,走走逛逛,看那池子里荷花开得好,便叫香草剪了几株。
静容姑姑见她回来,递了沁凉的棉巾给她擦脸擦手,温婉笑道:“小主怎么忘了青婕妤的事?”
阿真愣了愣,笑起来:“也是。”
这青婕妤是继莲嫔之后的又一受宠女子。
青婕妤原是新进的美人,在莲嫔圣眷正浓时插足而上,得君青眼相待,侍寝之后,便封为婕妤,从四品,高出莲嫔一大截,让莲嫔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据说皇帝极喜她一双白嫩如玉的纤手,十指染着红红的蔻丹,娇艳如花。
于是,宫里美人便纷纷效仿,到如今,便是自持身份的明妃等人,也悄悄地染了指甲。
阿真摇摇头,接过妙萍递来的青瓷细颈瓶,将荷叶荷花插好,瞧了瞧,吩咐小宫女给素云送去。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虽然并不常在一起聊天,阿真对素云的喜好,也有几分了解。
这素云喜读经卷,很有些无欲无求的味道,倒是对这青荷,情有独钟,喜欢它的濯而不妖。
又留了一份给自己,放在花几上,衬着雕花木窗,倒有几分画意。
阿真想着无事,便命研了丹青颜料,拿了细绢来,卷了衣袖,对着几上荷株,细细描画。
她的画工并不好,在太白学堂所分的丹青十门八类里,她能入老师眼的,不过是花鸟蔬果,小景杂画罢了,也就平时画着看看,可爱趣味,要论意境,那是半分也没有的。
不过,她虽不太会画,却是有种近乎直觉的鉴赏能力,这是连太白书院第一画师都称道的。
据她所知,乐游苑中,行云阁里的那幅金碧山水江帆楼阁图,静雪轩里那幅水墨山水雪溪图,以及清韵阁里的水阁清幽图,都是极好的佳作。
太白宫里名家画作不知凡几,可惜这三幅山水画却只有几可乱真的仿作。
她想起上次跟着太后等人一起逛园子时,美女们对这几幅画毫不怜惜地指指点点的样子,一阵心疼。
话说,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那是真品吗?
哼哼,阿真撇撇嘴,等阿默他们来了,就把它们偷走,换上假的,反正也看不出来。
正心里YY着,静容姑姑过来,道:“小主,皇上驾临如意阁了。”
阿真一惊,指尖执着的墨笔跌在刚出点形状的画上,染上了乌团:“什么?”
随即又问:“什么缘由?”
静容姑姑唤小宫女捧上水盆替阿真净手,道:“素云小主在园里看经卷时碰到了皇上。”
阿真仔细想了会儿,“替我更衣,”又加了句,“按规矩来,别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若是出了错可不好。”
静容姑姑闻言张了张嘴,又闭上。
香草妙萍手脚伶俐地给她收拾好,一行人便去院子里等着请安,对门素云幽兰轩里的宫女公公们,也都立在廊下等着。
开道净鞭响过三下,便有皇帝贴身大太监喊话:“皇上驾到!”
如意阁里众人立马叩首请安,口呼万岁。
一声陌生而熟悉的“平身”响起。
众人称谢起身。
阿真偷偷瞄一眼对面,只见一袭明黄袍子的硕长身影拥着素云纤细的身子进了屋。
她心里思量着,回转自己的梦兰轩。
这日晚上,由素云小主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