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俸禄本就不多,纪守中这样的清水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百多两,每年家里的开销都是从俸禄里出,其实一年下来这些个俸禄也是所剩无几。嫁一个女儿,嫁妆、回礼都要出全了,看似对方给了不少聘金,细细算下来最后也剩不下啥。加之纪守中又是一个硬骨头,怕女儿委屈,能置办的嫁妆必然是样样都不能落于人后的。这三百六十六两,纪家真是出了血本了。
无尤一听这个字数,心里一下就酸了起来,爹爹虽然也严厉,可是这用心,无尤却是看的真切。侧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前就递上了一方帕子。接过水红的帕子拭泪,缓了缓,才扭头,轻声对水红说了声谢。
“水红”袁夫人道:“整合一下,若是都好了,告诉我。好知会老爷选个日子把这些回礼给林家送过去呢。”
水红看着箱子点算了下,转身对着袁氏道:“夫人今日已经整合好了,说着就能动起来,夫人尽管去选日子。封箱也就是半柱香时辰就得。”
“那我这就去书房和老爷商定日子。”袁氏颔首,很是满意水红这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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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快选好了,三日后,由纪为用带队,一行人从纪家出发往林家而去。似乎都过了晌午了,为用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先去了书房和纪守中报告情况。然后又去后院和袁氏讲了讲过程。最后才到了无尤院子里,无尤早在知道兄长进门时就开始煮茶了,在屋檐下摆好了小桌椅,就等着为用到呢。
“呵,这可是等着我呢?”为用啪一下坐到小椅上,接着就连喝了三杯,还好是温乎着,不然还得烫了他的舌头不成。
“慢点,瞧把你累的。”无尤伸手接过他喝空的茶杯。
纪为用三杯下肚,有点软软的摊在了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才开口:“马不停蹄的,先给爹报告,接着又去姨娘那儿。想着你也等急了,就没敢歇儿,直接就过来了。”
“还顺利吗?可有为难?”无尤看着兄长身上这只有在大节才穿上的新衣裳,想着对方,不自觉地就会觉得对方有为难之心。
“为难倒是也没有,只是送个回礼。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几次,那院子真是复杂呀,”为用想着当时的场景,感叹了下,“林家倒是重视,安国公、国公夫人、两位公子,几个孙子,倒是都到齐了,就是等着费了些时候。”
“那……都到了?”无尤想问的话,终还是卡了下。
“林善信?”为用的表情突然有点怪异,“到了,你可知他是哪个?”
无尤被兄长这么一问,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怀疑,“难道?”无尤试探的回应,“就是当日那个送大礼的小厮?”
“哼”为用从鼻子里哼哼出了这么一句,“也不知他这是什么个想法,古话说迎亲之前新人是绝对不能见的,不吉利的,他是刻意吗?”
看着兄长对林善信的态度,无尤就好笑了,这个林善信是怎么个回事,假扮小厮难道就是为了看一看纪家吗?
“也许只是贪玩呢?哥哥不要想多了。”无尤继续把茶续上。
“贪玩!”为用抓过放在一旁的小串葡萄塞进嘴巴里,“若是今天没见他,我许是会觉得他仅仅是小孩心性,今儿见了才愈发的觉得那日不对了。”
“这是怎么个说儿呢?”无尤一听就知道哥哥和林善信必然有了些什么。
“今日见林善信本是第二次,就他的谈吐伊始还有惺惺相惜之感,人家本就是大家之子,接人待物必然风度。回礼完毕,他爹让他送我出来,我路上细细看,才发现他竟然就是当日那个小厮,这般的人怎会小孩心性,怕是提前来猜度你来了。”为用回来的时候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
无尤一时口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安国公家的仆人都狗眼看人低,听得他们私下窃窃说咱家穷酸,嫁个庶女去给三公子,故意给三公子难堪。这指婚的事情岂是咱家能说了算的。听着就来气,只是不便说罢了。”为用吃下最后一个葡萄,一口气吐了出来。
“那林公子当时可在?”无尤总是很想知道这个林善信的事儿,想必林善信当初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假扮小厮的吧。
“他倒是当即就惩罚了多嘴的人,这面子功夫总还是要做给我这个外人看的吧。再说了又马上是亲家了,做假也要做上一做的。”为用显然不是很喜欢安国公府,“那仆人的话,必然是安国公府里大部分的声音,若是主子不这般的说话,这下面的人谁敢嚣张。可见你这个日后……哎……难呀。”
无尤早就想过了,这个嫌弃的媳妇是不当也得当了,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
“这些话,哥哥可曾说给爹爹和娘亲?”无尤不放心的问了句。
为用嗤笑的看了眼无尤,“我有这么不四支吗?这些必然是不会说的,烂在肚子里。”
(1)备注:四支,是老北京的旧话。有规矩、靠谱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