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枝将信将疑：“这都什么年头了，前辈还信结缘司的结缘签？既然前辈是红线妖仙，想来收个聪敏听话的徒弟并不会难。而我与前辈素昧平生，又是缉妖司追捕的逃犯，恐怕无福拜入前辈门下。”
柴鸳鸳摇了摇头：“不论什么年头，结缘签也是心诚则灵，我诚心诚意求的，结缘签指引也毫无错处，证明你我确实有师徒缘分。何况你被缉妖司追捕是因为没有妖籍吧？只要把罚款交了就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愿意做我徒弟的话，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帮你摆平。”
杜青枝想到自己成精五十八年来东躲西藏，眼瞧着这人间高楼起，天堑平，通途一跃千里，而她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和虫子同呼吸共命运。城里的妖怪抢新款手机的时候，她才刚刚知道有互联网这回事儿。时尚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而她因为妖界无妖籍，人界无户籍，审美从来停留在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而即便是这样，也要提心吊胆缉妖司找上门来，一举抹杀她多年努力。
杜青枝：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没人知道她多想拥有一纸妖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妖怪。
但谁叫不嘴硬就不是杜青枝，她撇过头去：“你怎么知道我被缉妖司追捕是因为没有妖籍？”
怪物红红翻了个白眼，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你这语气，这打扮，这野路子的修为，哪里像是有妖籍的妖怪？”
柴鸳鸳皱了皱眉，把怪物红红收回去了，体贴地补刀：“红红不是说你土啦，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杜青枝：“哦。”
柴鸳鸳掏出来结缘线，师徒结缘线散发出幽幽青芒，看上去相当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那，我们结缘吧。”
杜青枝抓住结缘青线的一端，认真地问：“前辈认真的吗？”
柴鸳鸳点头：“认真的啊。”
杜青枝咬了咬嘴唇，没忍住：“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臭骗子！
柴鸳鸳眨了眨眼睛：对哦……
“你不是真心想收徒吧。”杜青枝甩开结缘线，“你来这里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柴鸳鸳叹气，有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我确实是真心想要收徒的，正是因为太想收徒了，所以我不在乎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无妖籍，实力高低。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是结缘签上面写的那个人就是了。”
“农历八月廿六，落眉山，青鸟。”柴鸳鸳望向尚且青稚的杜青枝，“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杜青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杜青枝，我叫杜青枝。无父无母，四海为家，妖界无妖籍，人界无户籍。成精五十八年，修炼日夜不辍，主攻伐，重戾气。”
“请师父指教。”
柴鸳鸳点了点头，笑得又和煦又温柔，把结缘线的另一端系在了杜青枝的手腕上，小小的蝴蝶结闪了闪，随即整条结缘线彻底消失。
柴鸳鸳摸了摸杜青枝的脑袋：“结缘成功，谢谢枝枝愿意做我徒弟呀。”
杜青枝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为什么你收不到徒弟？”
柴鸳鸳牵着杜青枝的手腕：“因为我太好了，除了你，他们都配不上。”
杜青枝：……
师父你好不好我还不知道，但是你很自恋我知道了。
“师父，”杜青枝有点不适应这个称呼，“你别忘了给我办妖籍。”
柴鸳鸳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脑瓜：“知道啦，先去人界给你办户籍吧。九年义务教育接受没有？好吧，不用说了，必然是没有。一加一等于几知道吗？”
杜青枝暴躁：“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白痴！”
柴鸳鸳摸摸炸毛小徒弟：“枝枝真聪明，虽然你年纪小，基础差，但你长得高啊。这个身高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了，哎呀真羡慕，当年你师父我就是因为幻化人形太显小，被逼从小学开始上。还好能跳级，要不然和一群小屁孩在一起上课我要憋死了啊……”
杜青枝心想：你现在也还是很显小，虽然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了，但是长得还是跟高中生一样。
而且，师父你刚刚仙风道骨，温柔疏离的样子果然是假的是吗？忽然又自恋又话唠是怎么回事？
杜青枝被柴鸳鸳挽着胳膊近距离聆听她没完没了的碎碎念，本来应该觉得烦躁的，但不知怎么的却反而觉得安心又平静。她歪过头细细观察柴鸳鸳的侧脸，这人生得相当秀丽可爱，圆杏眼，钝钝的鼻头，再加上肉感的嘴唇，天生孩子相，只有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尖，中和了五官的钝感，平添了精致。
虽说妖怪修成人形大多都是一幅好皮囊，但是好皮囊与好皮囊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柴鸳鸳的这副皮囊，就像是照着杜青枝的审美长得一样，虽然她肯定不会承认，但确实是这样——柴鸳鸳这张脸，哪哪儿都讨杜青枝喜欢。
杜青枝有点恼恨地撇过眼去：妖术，肯定都是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