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你在外边躲也躲了,闹也闹了,不是老念着你的阿昭么?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胡思乱想?是她拨开层层迷雾,慢慢知悉太子阴谋,萱儿冤屈。却还是看不懂叶昭,这个自小相伴身侧,亲切温暖,却总和她隔着一层薄雾的人,他每句话真情实意,却隐含万千思绪。他如此不善于隐藏心迹之人,自己却陷于简单的欢喜悲愤之中,从未有所察觉。
真如银元所言,她在叶昭面前毫无理智可言。
“有我在阿昭身边,她总是不同我说实话。”
“哎呀,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有几个男人说的话当真啊。现在保命要紧,情情爱爱的东西放一边行吗?”
银元性急,她知道惜音定是被刚刚萱儿的死打击到了,她也不是心无波澜。但眼下容不急细说了,她拽起惜音就想往外走。
“哟,哪个贼胆包天的下作,当我这绾青院是自家后院了?偷了一回还不够,又送上门来?”
昏黄后院忽然亮起了灯光,一个打扮艳俗的老妈子从里屋缓缓走出,四面八方围上来四个彪形大汉,个个手执粗棍,包围住了柳惜音二人。
感情这绾青院前段日子两次三番遭賊,老鸨气不过就在后院设了个埋伏,虚着后门等賊自投罗网,还刚巧让惜音两人碰上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老娘今日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老鸨正要下令动用私刑,忽然借着灯光看清了柳惜音的脸。这一瞥可不得了,老鸨瞬间眼放异彩,屁颠屁颠着主动给围了上来。细细打量柳惜音的面容,身段。这里瞅着那里比划,就好像从天而降了一个聚宝盆,里头的珍宝花上几世都看不完。
“放下家伙什,快放下!瞧我这眼拙的,说些什么混话。”
“小娘子是哪方来的仙女儿?若是进了咱家绾青院,露个身段抛个媚眼,定叫那些汉子都被勾了魂去!”
老鸨笑得花枝乱颤,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诶诶诶,把你那脏手拿开,就你这下三滥的院子,还想留住我的惜...我家姐姐?她可是叶―”
惜音忽然止住银元自报家门,向眼前的老鸨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环顾了一下这绾青院四周的装潢,然后主动向院内走去。
“有劳您了,可否,让我和妹妹借住几宿?”
“惜音!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银元恼了,她在外是好玩成性,为戳穿凉薄男子的本性,什么样的窑子和妓馆她都进过。但她可不曾想带惜音来这样污蚋下流,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莫说是借住几日,就是日日住着,消遣老身,老身也给您好生伺候着。”
老鸨见到这等天姿国色的女子,恨不得拿出整院的身家买她签了卖身契。哪想美人平白无故送上门来还不用她逼良为娼。
“好银元,你让我看看这儿嘛~”
惜音冲银元使了使眼色,将刚刚那股心底的愁肠迷绪尽量压了下去,无法面对那事实,她只想找个地方再好好想想。
“傻瓜,服了你了。”
“进去之后再不听我的,我马上把叶昭喊来端了这院子。”
银元在救萱儿途中听得柳惜音说起自己冤枉了叶昭,已然对叶昭没了先前的厌恶,反倒因为温泉一见,觉得叶昭确实不像世俗男人般令人生厌。
是夜,未经通报,微服出行的太子匆匆忙忙走进了祁王府。祁王似乎正和一个番邦模样的人商讨些什么,看见太子,他做了个手势中止了谈话,让那人赶紧离开了。
“三叔,柳惜音给跑了,气死我了!”
太子瞥了那人一眼,接着怒气冲冲跑进来抱怨。
“无妨阿,那柳惜音本就不是投怀送抱的女子,哪能如此轻易。”
“可,她知道我身份了呀?”
“你不是已经处理了那个官妓么?这不就结了?难道她还能跑去宫里告殿下,说你强迫她?”
太子愁眉不展,在屋里左右渡了几步,依然放不下心来,求请祁王。
“她倒是无妨,可那叶昭不是吃素的主,父皇对他委以重任,他要是在父皇面前告我一本,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难道不知最近漠北频生事端,西夏已开始集结兵马蠢蠢欲动了?叶昭可没这个闲情来参殿下的本。”
祁王小酌一口,笑意微浅。其实他对于太子钟情于谁根本毫不关心。他在意的只是叶昭百战不殆,而自己身为亲王不得插手干涉任何禁军兵权调遣之事,只能坐观宋夏之争,有何意义?
“有战事又如何,叶昭要是再立军功,都赏无可赏了。”
“太子年已弱冠,难道就不能为军国大事分担劳苦么?叶昭军功太盛,殿下以为,官家心里就毫无忌惮么?殿下,成大事者怎可急于一时,只要耐心蛰伏,你我必有机会笑到最后。”
夜色正浓,没过多时,祁王亲送太子至府外,便关门闭户。
汴京城内相国寺南,录事巷却正是热闹非凡。整条街坊青楼画阁遍布,宝马雕车争驰,彻夜不息。
绾青院本是众多青楼妓院中生意平平的一家,近几日却平白无故来了一位叫杏儿的绝色佳人。不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颇能吟诗作对;还擅于歌舞音律,舞姿清丽兼有异国风情,一时风光无二。
但这佳人却有一怪事,就是每逢歌舞弹奏,必在盛极之时戛然而止,只演一半便退场。脸上也蒙了一层轻纱,只看得见柳叶杏眸。因为这怪异规矩使得她在青楼间的评花榜上止步于魁首之下,屈居第二。却未妨碍汴京城的大半风流名士都争相前来,一睹芳姿。
风流名士心里有谱,定是这绾青院押着宝,只等一位出得起大价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