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哼笑了一声,回座饮下一小杯,边上秋水秋华赶紧捶背揉肩给大大的奉承了一番。不想被她无视的杏儿姑娘却主动走了过来。
“将军,还需要小女服侍么?”
莫名其妙,叶昭心想,但还是不失礼节地回了杏儿。
“你并非我想找之人,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不过,刚刚那舞太好看了,叶某也出千两,谢姑娘舞姿惊人,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将军方才仗义相救,又肯出银千两,为何不肯让小女服侍呢?也是嫌丑么?”
眼见叶昭让秋水将一包沉甸甸纹银摆在桌上,杏儿却瞧也未瞧,而是不卑不亢继续问着。
“丑?我想女子的美丑并不都在于一张脸吧?杏儿姑娘的气度和才情已然绝美了,是那人眼瞎。不过,我现在没什么闲情找任何姑娘。”
见叶昭态度坚决,杏儿也不挽留,而是谢过之后转身便走,叶昭则准备离开。不过,几人正要下楼时,杏儿的身影忽停,侧过头来,樱唇微张。
“如果我变丑八怪,你会娶我吗?”
叶昭心中咯噔一下,脑海瞬间一片炸响,全身石化般顿在了原地。
秋水秋华走下楼梯半天没看见将军下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们的将军...好像回头去追姑娘了...
柳惜音快步走向房内,心中暗暗感叹银元手巧,花了一个下午给她精心易容,就连阿昭和太子凑近看也不能分辨清楚。
刚刚走进房内,还未来得及关门,惜音忽然被贸贸然冲了进来的叶昭一把扣住,连连推后了好几步,直到把她撞上身后白墙,心口一声震痛。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将军请慢走。”
“胡说!不是这句!”
叶昭那个气呀,多日来寻人不见的怒火似乎一触即发,而引燃者就是这个女子。她逼近仔细审视着,口中不顾一切吼着,似乎要将眼前隐藏着许多神秘的女子洞穿。
“将军方才不是还说,不需要小女子服侍吗?”
“柳-惜-音-在-哪-里!”
叶昭头一回对女子怒火直烧,揪着她的衣领逼问便泄露不少领下春光。但她已经毫不在意了。伸手便去触摸杏儿的脸上癞痕,遮住再看,也不是柳惜音。声音含沙带魅,也不像惜音。而身上气味...
习惯性贴近,乱扯女子衣襟又动手动脚的一系列非常规动作,在身后不小心跟来的秋水秋华看来简直是...瞠目结舌加呆若木鸡。好在银元忽然现身,把两个呆若木鸡的女子拖了出来,随手关门。
“额,将军...我们就想问问将军...”
“你们将军在里面干大事,也要跟着吗?”
“额,可是...”
“好吧,一人给我一千两,你们也可以进去和杏儿姑娘过夜。”
“不是的不是的,将军只是不能...”
秋水秋华哭笑不得,直接让银元给从楼上怼到楼下,苍天大老爷哦,将军怎么就这么急火攻心呀?说好的来找惜音姑娘呢?
“柳惜音?将军为何一定要找到她呢?”柳惜音有些吃不消叶昭的鲁莽怒气,被揪住衣领逼在角落又让她喘息不及。但心中不仅没有半分害怕,还暗中笑笑。
“因为她是我表妹!是我至亲之人!还是...我夫人。”
“噢,是至亲之人。”
柳惜音嗓音低魅念着这几个字,目光却黯淡了几分。幽幽盯着近在咫尺,叶昭自唇以下,弧线分明却细腻平滑的脖颈,刚刚还砰砰直跳的心怀却不知被什么执念强硬地按捺了下来。
“那,将军可否告诉我,你爱柳惜音吗?”
叶昭一愣,拽着“杏儿”衣襟的手松懈了下来,剑眉微微一挑,后知后觉稍稍拉开了距离。
停顿了几秒,叶昭才想起这是个对夫妻而言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当然。”
“谎话。”
“你凭什么说是谎话?”
“将军方才回这一句时,轻飘飘如秋叶落水,微起涟漪,浮于表面,不留痕迹;但若是真爱一个人,哪怕只要提到爱之一字,也会是沉甸甸如抛石入水,惊起波浪,坠入湖底,刻下心痕。”
她望着叶昭眸中的自己,帖于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循着叶昭的衣襟一点点贴走而上,直到贴近心脏之处。想碰而不敢碰,怕叶昭毫无波动的心跳会灼伤自己。
“一石一击,日长月久,便心如累卵,满得看不见缝隙,直到水枯石烂,枯心不渝!”
柳惜音认真说出这句,眼眶盈泪,直直看入叶昭心底深处。她那一只纤纤玉手不知何时也揪在了叶昭心上衣襟,紧抓不放,像是在哀怨什么求之不得的情愫。
叶昭被这揭穿弄得不知所措,见状赶紧拍落了她手下来,推开距离,理了理衣服,好整以暇地做出一副镇定自若样。
“将军莫怪,我失态了,因为有一个人负了我,他为儿时青梅竹马之诺娶我,却在我脸上落疤后无情抛弃了我。我才知道,他从未爱过我,一切都是谎言。”
柳惜音敛眉按下心跳,缓缓辩解。
“这样只看重外表的男人,不要就不要了。”
叶昭顺口回答,末了却发现这话好生熟悉,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答惜音的。
“将军可有什么瞒着柳惜音?”
“呵,你张口闭口都是她,还说不知道?”
“没错,柳惜音在我手上。”
不疾不徐说出此句,她看着叶昭,看她清澈琉璃眸子里忽然笼上一层阴霾,看她俊俏面容渐渐充满肃杀之气。她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苦涩而味辛。
“你想要什么?”
“我这一生,为谎言所累,更恨虚情假意。”
她有些癫狂了,,思绪紊杂,,语气飘浮。借着这层掩饰,将一向不敢流露在叶昭面前的不甘不愿,尽数抖落。
“将军要与我□□好,娶我为妾”
“或者,也可以当着柳惜音的面,以列祖列宗,天地之灵起誓,此生爱她一人,真挚不移,白首不离!绝无半分虚情!那我也就不再干涉你二人。”
叶昭内心震动,战场厮杀震耳欲聋,也从未像这几句话语一样嗡嗡在耳。她甚至感受到死士身上才会迸发出的一丝决绝,同样出现在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子眼中。
“你要挟我?你说柳惜音在你手上,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将军不信?还是想见了柳惜音,再对我动手?”
杏儿不动声色自袖中拿出一封信,叶昭展开。字迹娟秀,却处处颤动不稳,是惜音写给她的一封手信,讲诉自己从那天离开后不幸落入青楼女子之手,逃出无望,想必从此不能见面,这或许是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叶昭在军营中就几次收得表妹来信,虽未细看,但字迹却记得清楚。只是表妹怕她军务繁忙又看不懂,从来都是言简意赅,没有这么长过。
正手抖不止的时候,手边忽然落下一个荷包,她一看正是惜音亲手缝的那个,上面鸳鸯纹绣上还带有丝丝血迹,看得她心紧紧一痛,连呼吸都窒息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
叶昭紧逼向前,“杏儿”步步退后,叶昭手上已经将一把寒刃握得咯吱作响。
一个摇头苦笑,一个悲愤难平。
杏儿退无可退,跄然退坐在床上,直看着叶昭将刀尖抵在她喉间。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明明知道叶昭会怎样回答她,还是任性地让她亲口说出,如刀尖一般在心头刺痛。与此相比,真刀又算得了什么?
“将军不是不欺辱女子吗?”
“敢动我惜音的人,不论男女,我都可以让他万死不辞。”
“你既如此看重柳惜音性命,为何不能给她一个誓言呢!”
叶昭想起那日,在舅舅面前指天发誓,一定会为国尽忠,向惜音坦白身份,绝不拖累表妹。她一样都未能做到。再让她同惜音发此誓言,便是当真虚骗到底,罪无可恕了。
“我配不上惜音,不想再骗她了。”
“胡说!你明明已经骗到今天了,为什么不可以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