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
“嗯,我在呢,惜音。”
叶昭忙不迭应声,又惊喜又心疼地紧盯着她一举一动,直到她忽然睁眼,下意识的从床榻上弹起,叶昭马上就过去扶着她后颈让她身体轻轻落下。
惜音自叶昭怀里醒来,下意识地挽住了身前温柔的人,脑海空白了好一会儿,慢慢在熟悉的气息中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阿昭。”
叶昭诧异,她听见柳惜音的声音忽然平稳下来,有淡淡欣喜满足,仿佛只是在上京叶府等着她回家的柳惜音。
“刚刚我还未清醒的时候,好像听见你说了一句话,是什么。”
柳惜音的眼神疲惫却清亮,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昭,仿佛不需要叶昭回答就已经猜出了八分。
“什么...什么时候?大概是我在喊你醒来吧。”
叶昭嗫嚅,总感觉如果现在当着惜音的面又说一遍十分别扭,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视惜音的目光,干脆借着给惜音端药起了个身离开了一刻。
“先把药喝了吧,惜音。”
柳惜音没有那么好糊弄,也懒得坐起来。她依旧是淡淡看着叶昭,有那么多的担忧与思念,都在看到阿昭的这一刻尘埃落定,可她真的没有欣喜的力气了。
“你在西夏那边受委屈了吗,给我看看身上伤口。”
她单刀直入,仿佛这一刻她是主帅,声音微弱却不容置喙。
叶昭闻言却顿了顿,放下碗反倒把自己衣服紧了紧,像个姑娘家一样显出几分羞涩。
“嗨,就是挨了几鞭子,还比不得被罚几军棍。”
柳惜音眸光黯淡了些,有一瞬间的走神,然后就忽然背过身去,慢慢叹了口气。
叶昭忽然就慌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大大咧咧地回应惜音,不想回答的时候便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她知道惜音常常看得出来也还是迁就她,可今天怎么就发起了脾气。
“惜音,你边喝药,我边跟你说。”
柳惜音还是一动不动背对她。
叶昭没辙了,那个只要她一讨好立马对她笑脸相迎的柳惜音似乎不见了,眼前是一个竖起了浑身冷刺的小刺猬,斤斤计较算起了多日恩怨来。
“我在那边,比起身上遭受的这些伤,更怕的是有辱志节生不如死,怕亏欠你太多却不能再看见你。”
叶昭只好坦然,一边解起了衣服,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无奈。她刚把衣带松开,露出轮廓紧实的颈项和胸口,胸前旧纱布正是那日惜音所缠,上面又添了些鞭伤和狰狞伤口,于是新纱布和药膏又敷满身上,难以入目。
还要再扒,一只沁凉的手便抚了上来。叶昭抬眼便看到柳惜音极力抑制住泛红的眼眶。
“阿昭,你欠我的不是我为你做的这些。”
她直起身,素手温柔的抚过叶昭裸露的身子上,那些新旧的伤痕,那许久都未曾得到好好照料的女儿身。指腹熟悉地磨蹭着她的紧张,也如叶昭所愿,没有太为她这些皮肉伤而落泪难过。
“你说着不离不弃,却还是没把我当做最亲近的人,一有事却只想着瞒我。”
“你瞒着我以为我不能理解你掩盖女子身份的用意;你瞒着我以为冷落和安排便可以令我喜欢别人;你甚至瞒着我,一早就在心里有了那个牺牲自己的盘算,于是在离开前用生生世世的承诺哄骗着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骗我。”
柳惜音有些黯然神伤,一番话说得明明虚弱无力,却让叶昭凝重了神情瞬间明朗了她的不满,惜音是多么敏感细腻的人啊,她居然还妄图用一句没事又草草掩盖过去,惹得她更伤心。
“不一样了。”
叶昭忽然凑近身子,来不及盖上衣服的温热肌肤紧贴着惜音的身子抱紧,有些任性地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不是骗你。”
她倔强的说出来,怕柳惜音再耍脾气不理她。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我对你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柳惜音终于轻笑了笑,抚着叶昭的背脊,奖赏似的在她耳边吻了一下,惹得叶昭身上一颤。
“那你可要记得,因为不管你说什么,我永远都相信你,只信你。”
不是她看不出,也不是她好糊弄,叶昭之所以能一次又一次欺骗柳惜音。
全是因为她愿意相信她所爱之人,愿意被叶昭骗千次万次,也不会怪罪一次。
叶昭贪恋地抱紧惜音享受与她久违的亲昵,又有些止不住想要亲近的情思。若不是考虑到惜音此时虚弱,还没有吃药,她只想就这样与惜音相拥而眠。
“惜音,如果我可以捡了这条命回去,下辈子就都是你的。”
曾经无比在乎忠义之名的叶昭,是想同大宋英雄杨业一样,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死在疆场的。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驰骋疆场取多少敌人首级,那个曾经幸福而圆满的叶家,也再不会欢声笑语迎接她回来了。
但现在,她却在失去太多之后又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
有惜音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