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惨淡,有风雨晦暝的势头。
下雪的日子渐渐过去,可春天却还不见踪迹,天色如朝局实时一般晦暗不明,布满阴霾。
卫渝将手中黑色的饵料一颗一颗扔进池子里,众鱼崩腾,每一帧都如画一般。
“阿音,你看清方才是哪条鱼吃了我的饵吗?”
阿音困顿,不知所问何意,摇头答:“奴婢不知,池中鱼物众多,一瞬间起码几十条鱼挤在一起,这哪里能看得清呢?”
卫渝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有理,连下鱼饵的人都看不清,旁人也看不清,底下的鱼便更不知,饵落谁口了。”
话音落下,手中鱼饵尽数掷于池中。
阿音将她披风的领口给卫渝捏了捏:“奴婢听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卫渝:“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瞧着这水池太乱了,跟这大昭京城一样。元昭帝驾崩,太子顺旨继位成为新君,看似一切平常安稳,可我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朝中能与新君相提并论的唯有殿下一人,夫人是担心……”
“新帝登基前,他尚且无动于衷,又怎会在新帝登基后再做什么?”
“那您担心什么?”
阿音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卫渝。
雾气淼淼,茶香扑面,卫渝轻轻抿了一口:“就是不知道在担心什么,所以才担心。罢了,等他回来问问便知了。”
七日前,元昭帝驾崩后,公孙英琰便进了宫,期间回过一次渝院,还带回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着允许公孙英琰和她成婚的日子,春后,就在大昭城。
不是明年入春,而是两个月后的春日。
这才是最奇怪的,且不说颖妃的孝期还未过去,元昭帝驾崩那是大丧,只隔短短三月便让他办大喜之事?
另外,公孙英琰那日明明说元昭帝是打算让他去惠川成婚,怎得又突然变了?
如此种种,实在猜不透元昭帝是何意思。
“夫人,殿下回来了。”
正在卫渝思忖之际,阿音望着从游廊走来的公孙英琰,轻声道。
卫渝侧首,看男人一袭玄色长袍意气风发,面上没有半点悲色,公孙英琰抬手:“去把周大夫请来。”
卫渝:“怎么了?不舒服?”
阿音闻讯忙的应下,公孙英琰拎着边上的凳子坐到卫渝身侧,拿起她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自若的取下卫渝腰间的手帕擦了擦嘴。“姑姑瞧我的样子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吗?”
卫渝心道,那倒是,像要挨打的样子。
公孙英琰:“今日起将府中的门都关了,对外就称我思念先帝生了重病,今日后宅中不再入新人,这院儿里除了你和韩越,没有我和姑姑的吩咐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阿音恭敬垂首道:“是,奴婢这就去。”
公孙英琰:“退下吧。”
阿音退下后,公孙英琰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卫渝跟前:“还给姑姑一杯。”
卫渝疑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公孙禹城要对付你?还是太后依旧不肯收手?可先帝曾向你言明,公孙禹城登基后宫里绝不会有人再针对你。”
公孙英琰见她操心的老毛病又犯了,拉着她的手:“难道他们针对我,我会怕他们不成?”
自然是不怕的,他的兵权虽然被人接下了,但那些都是明面上的兵,暗处养的那些兵甚至足以和城中的禁军力量抗衡,撇开这些,北关的田魁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是他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鹰虎军。
只认他一人。
公孙禹城也不可能在这个朝局不稳的时候,跟公孙英琰过不去才对。
卫渝问:“那你装病是为了什么?”
“等再过些日子,姑姑便知道了。”
见他竟然还跟自己卖关子,冷嗤了一声:“不说?行。”卫渝指了指院子出口:“今儿我不舒服,要一个人睡。”
公孙英琰:“……姑姑。”
卫渝觑着他无奈的面色,徒自端起他倒得那盏茶,抿了一口。
公孙英琰突然想到元昭帝最后一次见他,说的一句话——你堂堂皇子,若总为一个女子冲动行事,不成样子。
他当时道:若此时躺在床榻生死不知的人是我,您现在见到的人就是她。
元昭帝怎么回答的?好像没有回答。
公孙英琰笑了笑,不成样子?世间之人除了他,怕是没人知道他有多享受在卫渝身边的不成样子。
“不说就走。”卫渝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径自站起身走到水池边。
公孙英琰从后身环住她的腰身:“姑姑近来的气性越发大了。”
卫渝:“大姨妈不行吗?”
公孙英琰:“大姨妈?从未听姑姑提起过家中有这么一位亲戚。”
卫渝没好气拍了下他落在身前的手,公孙英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处,嗅着她身上的甜香,懒洋洋道:
“那日我从宫里出来时,已然确定对我下手的人是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当时我想若你醒不过来,我便折返皇宫,杀了她,再去陪你。”
卫渝听到再去陪你四个字,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