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只是稍微迟疑,就说了真话:“奈落是一个非常邪恶的人,不要为他干活了,他不值得……”
他当然知道奈落根本不配作为他的主人。
物吉贞宗有点想笑:“可我也不是为了他在做事啊?”
戈薇愣了一下。
“我是为了……”声音戛然而止,物吉贞宗突然说不下去了。戈薇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问题,她转头往身后看去,只瞥见一个瘦高的人影刚好从路口路过,相貌没有看清,只是一头水蓝色的长发蓝的晃眼。
如果不是戈薇缠着他说话,物吉贞宗大概会吃完就离开。这样一想,看来他的幸运属性并没有远离他啊——物吉贞宗嗖的一声从位置上跳起来,直接从戈薇的头顶上越过去,他甚至来不及和少女说一声抱歉,就追着那道身影同样消失在街道深处。
“什、什么情况?”
戈薇仍旧有些惊魂不定。
而另一边,物吉贞宗很快就追到了他的目标,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是江雪左文字吗?毫无疑问,那就是他。
但物吉贞宗又有些不敢确认了。
江雪左文字和他记忆里的那位前辈,有了很大的差别——但并不是负面的,似乎神隐掉铃音,对他并不是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原本萦绕在周身的尖锐和阴愤都消失不见了。他平和得就像是一汪微起波澜的湖水,吹过湖面的都是醉人的春风。
这还是江雪左文字吗?
他卸下了铠甲,束起了头发,脱下了袈裟,反而穿上了一件颜色鲜艳的狩衣——他穿狩衣也不难看,或者说身材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但物吉贞宗始终无法适应这样的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过去的颜色总是冷淡的。
铃音说他温柔,但那种温柔也带着那种冷飕飕的雪粒子从天空落到大地的冷。雪即便是落入了人间,也是素白的,不是它将人间冰封,就是人间将他融化。
谁将这冷冷的雪花,点染上人间的颜色?
江雪左文字看到物吉贞宗,似乎也没有很吃惊。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的神隐是不完全的,瞒得过别人,却欺骗不了同为付丧神的物吉贞宗他们。迟早有一天,他是会被找上门来的。
还好铃音不在。
江雪左文字看了他一眼:“抱歉,我先要将这个货物给别人送过去,刚刚答应了老板的……如果要打架的话,等会儿我去拿刀。”
去……拿刀?
物吉贞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刀不在自己身边?”
——怎么可能会有刀剑付丧神不将本体带在身边的啊!
“带着刀……那是因为随时随地的准备好了战斗啊。”江雪左文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如果不想要战斗的话,那么刀剑本身就毫无意义了吧?”
物吉贞宗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他自己都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他的声音了:“你的意思是……如果主人不需要战士的话,那么刀剑付丧神也不会再被她所需求了吗?你就这样,否定了所有伙伴的存在的意义了吗?”
“麻烦。”
江雪左文字叹了一口气,将手臂里的麻袋直接扔到了地上。旁边就是兵器铺,他直接踹开门进去,随手抄了一柄太刀在手上。四周的人意识到气氛诡异,都纷纷逃开了。
物吉贞宗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拿出你的本体!我还不至于连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
“没有必要了。”江雪左文字摇摇头。
物吉贞宗真想一拳揍在他脸上,在见到江雪左文字之前,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质问对方,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见了江雪左文字的态度,物吉贞宗突然就明白了,这样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可是仍旧想知道——
“你在杀死铃音的时候……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吗?”
“没有。”
江雪左文字的回答和他的刀锋一样的平稳。他的语气毫无起伏:“我能猜得到你是怎么想的,但是,铃音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没有必要承受那些痛苦……待在我的庇护下,不需要面对一切就好了。”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将她变成一个依凭于你的幽魂吗?
物吉贞宗几乎被气笑了。
“你只是在为自己的自私包裹上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你敢说——江雪左文字,你就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私心吗?你就不想圈住她,让她独属于你一个人吗?”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也不否认就是了。”
什么叫做“那么我也不否认就是了”?!
面对物吉贞宗的暴怒,江雪左文字只是弯了弯眼角,他曾经读过不少经书,但佛经并没有真的解决他的困惑。毕竟他是刀,不存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未来。但是,这时候,他又能多少理解一点佛经上的话语了——江雪左文字下意识地复述道:“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甚至,连物吉贞宗都无法意识到他的小小私心,他希望铃音永远是他的审神者,哪怕铃音本人意识不到审神者的实质——但对物吉贞宗而言,这是他和铃音的羁绊。
铃音并不反对这样的羁绊。
江雪左文字也知道,当时铃音面对的困扰,她想拒绝的只有奈落一个人,但物吉贞宗在他身边后,铁碎牙来不来?铁碎牙来了之后,犬夜叉他们来不来?犬夜叉都在了,奈落怎么会离开?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事情,一旦一环扣上,接下来的一环又一环就会紧随而来。
想彻底地斩断世间和人的缘分,只能做的够绝。
如果铃音无法下定这样的决断,那么就让他江雪左文字来做吧——无法面对的残忍,撕裂的牵连,破碎的缘分,就这样被他尽数斩断吧。江雪左文字举起手中无名的太刀,心中无喜无悲,无怒无爱:“开始吧。”
一片树叶落下来。
还未落地,就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