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们俩,虽说是从小的情谊,到底隔了许多年不见,你是否念旧情?是否宠妾灭妻?我都不知道。你家门第又高,受了委屈都没法子找人哭。有甚好哭的呢?一介孤女,一品诰命,便是成亲当日被活活打死了,那也该叫命好了。”
杨景澄不是姑娘家,不大理解姑娘们千回百转的心思,只静静的听着。
颜舜华倏地笑了起来:“能重新遇到你,我真命好!”
杨景澄轻轻道:“我也挺命好,今日谢你的宽慰。”
“不是宽慰你。”颜舜华眸光清澈、眉眼弯弯,“我是真的觉得挺好。纵然世人总追捧那杀伐决断铁石心肠、耻笑优柔寡断怜老惜贫,但?我觉着能信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人,方可称之为真君子。哪怕你不曾有雄才大略、不曾想权倾朝野……”颜舜华端起茶碗,微笑,“我替天下蝼蚁,敬你一杯妇人之仁!”
杨景澄哈哈大笑,曲指在颜舜华的额头轻轻弹了一记:“去岁果断的娶你过门,本镇抚使当真眼光卓绝!”他从不认为恻隐之心有错,更不认为替百姓着想有甚可笑。
华阳郡公的训斥他认,确实是他处事不当,反容易叫陈赖头打蛇随棍上,弄不好那帮痞子更嚣张。然而,他依旧反对锦衣卫的残酷手段。无?规矩不成方圆,圣上纵容锦衣卫肆意践踏律法,凡事不走煌煌大道,反倒逼迫旁人去猜度、去疑神疑鬼,算什么圣心独照?
如若我是君王……
杨景澄扶额,想甚君王不君王?现该想的是如何做好华阳郡公的从龙之臣,否则他倒不用担忧锦衣卫是否残暴、是否过于不讲道理,直接担忧老杨家江山不保了。
杨景澄不配合颜舜华的“敬酒”,颜舜华便趴在桌上,懒洋洋的问:“喂,差点威震朝堂的镇抚使大人……”
“你男人在。”杨景澄亦没个正形的道。
“你现在似乎有点尴尬?”颜舜华笑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当差?”
杨景澄道:“先混着。”
颜舜华提醒:“位高则权重,原先严大人算不得郡公心腹,贪财无?能郡公只怕也懒得理他。但?你不同,你既投在郡公门下,合该为他分忧解难。偏偏你这?个镇抚使,才是北镇抚司正经八百的主官。
要按我们女眷在内宅的斗法,这?会子对头家该琢磨着怎么对你下手了。要么真拉拢你,好让你朝郡公后腰上捅刀子;要么假拉拢你,纵然郡公不信,也逼得你们这一派对你生?出疑心,叫你束手束脚,一不留神真与郡公反目成仇了。”
杨景澄神色冷了冷:“你担心的有几分道理,可你知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颜舜华坐直了身子,问道:“说与我听听。”
杨景澄压低声音道:“我怕真正想挑拨离间的,是圣上。”
颜舜华身体一僵,后背的汗毛齐齐炸起!
杨景澄面容严肃的道:“他一直恨不得华阳哥哥一世?都做个孤家寡人。”
紧接着,杨景澄又在她耳边丢了个炸雷:“你觉不觉得,仁德如我,比华阳兄长更适合做储君?”
颜舜华的脸色瞬间煞白。
“理由都是现成的。”杨景澄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助仁德,顺昊天,致和气、利黎民者?也。”
“世?子……”颜舜华的声音开始发颤,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本不想吓你。”杨景澄摸着颜舜华的后脊梁安抚着,“可你若是没有防备,更容易叫人利用。”
颜舜华心里乱作一团,她当然不会认为杨景澄忽然生出了狼子野心,可他这?官,也着实?升的太快了!北镇抚使,何等要紧的官职,纵然锦衣卫乃皇家禁卫,太后麾下的吏部竟半点没有扯皮?
“倘或我与华阳兄长鹬蚌相争,”杨景澄问,“哪个渔翁能得利?”
颜舜华声线依旧颤抖:“长乐。”
杨景澄点了点头,木着脸道:“所幸我的前辈严大人混吃等死的模样深入人心。你没来之前,我想了很?久很?久。与其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卷入夺储的争端,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颜舜华问:“你预备如何退?”
杨景澄看向颜舜华:“我想去趟江南,你愿同去否?”
作者有话要说:橙子,你想的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