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公当即怔住,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华阳郡公:“你……答应了??”
“我昨夜接到信儿,一宿没睡着。”华阳郡公垂下了?眼,“此话说与人听,只怕无人肯信。可叔叔是知道的,原先?没有那些杂事时,我们兄弟便好。如今他下落不明,我再无心想那些。再则,他不过是被……抬出来的幌子。宗室子弟多了?,没有他还有旁人。我何必叫他去外头吃苦?此事是我的错,若他有些什么,全在我身上。”
瑞安公听得此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华阳郡公怎生都劝不住,只得道:“叔叔你且在家中歇着,我进宫一趟。”
瑞安公虽哭着,脑子却还清楚,挥手道:“冤有头债有主,澄哥儿的事不与你相干,我自恨该恨的人,你且去忙。”
“我去求见?太后。”华阳郡公道,“她的信儿比我的快,叔叔别着急,晚点我再来看您。”说毕,他又忍不住道,“我府上有擅相面之人,曾说过澄哥儿睛黑如漆、黑白分明、眼神藏而不露,乃是面向里最好不过的龙凤之眼,又有头角峥嵘之相,日后必定……”贵不可言四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儿,换成了?“福寿绵长”。而后接着道,“叔叔暂且安心。”
这番话正出自前通政使、现兵部尚书池子卿之口。他在通政司深耕多年,见?多识广,于看人上素有一套。只是当时他是用来劝说华阳郡公防备杨景澄的。说实话,华阳郡公虽生的一副好相貌,却是下巴太尖、嘴唇略薄,且生的一副猫耳。此面向通常而言心思缜密、疑心重重、心胸狭窄。好看是好看,实在有些不讨喜,在面向上更是不佳。
相面在历朝历代皆有传说,文人官僚们也颇信此道。原先?朝中只有长乐与华阳比较,甭管华阳生个什么样,皆比长乐顺眼。然一旦杨景澄与华阳哥俩站在一处,杨景澄那副模样便显了出来。是以华阳嫡系皆十分防备,可以说杨景澄出京之事,确有他们的功劳。
瑞安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前头一大段都没过心,唯有“福寿绵长”四个字听进了?耳朵里,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许。华阳郡公松了口气,又马不停蹄的往慈宁宫赶。
慈宁宫内十几把算盘打的震天响,正是兰贵带着一帮户部的吏目在做赈灾的清单账本。章太后镇在上头,小吏目们哪个敢偷懒?一个个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把账目做出个花来,好入了太后的眼。华阳郡公便在一片算盘声中,拜见?的章太后。
礼毕,起身。祖孙两个好半日相对无言。如鞭炮炸响的算盘声里,华阳郡公看着章太后满头雪亮的银丝,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二人数年的争锋相对,竟在这寻常不过的算盘声中寻到了一丝平和。章太后再霸道、再擅权,她终究是在兢兢业业当着家的。而原该当家的那人,此时又在何处醉生梦死呢?
“我暂无消息,”还是章太后先开口,“你那边呢?”
华阳郡公摇了?摇头:“也没有。”顿了顿,他又道,“但?我曾下令,无论如何护澄哥儿周全。”
“我方才问过了?,下头人回报说丁年贵等人曾在南边儿当过差,水性都不错。”章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疲倦的道,“若是没落进旋涡里,或是赶上泥石流,理应无事。”
然而,大雨倾盆之下,旋涡与泥石流却是最常见的灾害。章太后说毕,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华阳郡公开口道:“灾情过后,我想让他回京。”
章太后眉毛一挑,刚还萦绕在周身的疲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慢条斯理的问:“你不怕?”
华阳郡公淡淡的道:“他姓杨又不姓章,怕的不该是旁人么?”
章太后轻笑:“好,你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