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的一抹残月斜斜地挂在西边,快要落下去了,月光洒在远近道路上。
姐妹两人提着荷灯,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泥泞的田埂,穿过了自家的花田,转过小树林,终于来到了百花溪旁边。
眼前的景象却让水梅疏大吃一惊。
眼前银色的月光照在清澈的河面上。
狂风暴雨之后,溪面依然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璀璨荷灯,萤火一般,与漫天的星河倒影相映成辉。
微光之中,只见岸边倒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
他半边衣袍沉浸在溪水中,随着水波荷灯荡漾着,银色涟漪一圈圈漾开,他似乎浑身发着淡淡微光,如梦似幻。
水梅疏喊了几声,都不见那青年答应。
她眼神不好,让水霜月站在原地,不要过来,自己大着胆子走近细看。
她俯下身来,几乎贴着那青年的面庞,终于看清楚了青年的模样。
水梅疏不由屏住了呼吸,眼前的青年,闭着双眼,肌肤莹润,眉目温存俊逸非常。
水梅疏自家美貌惊人,父兄也都仪表堂堂。但这青年着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他的半边衣袍,在星河倒影之中载浮载沉,飘飘荡荡,更衬得他仿佛是从星辰中坠落,餐风饮露的仙人。
水梅疏心中一阵恍惚,才发现自己凑得这个陌生青年太近了,忙直起了身子。
河边水汽蒸腾充斥着夏夜水草和雨后土腥气,清新浓烈,微风轻拂,她好像从这味道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淡香。
她从小就嗅觉极为灵敏,她不由又低头仔细凑近了青年的面颊,嗅了嗅。
妹妹水霜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身后惊讶地问:“姐姐,你为什么亲他?”
水梅疏脸红了,啐道:“乱说话。”
她却眉头一皱,她没有嗅到方才的淡香,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她定睛仔细看,发现青年左侧身下,汪着一团殷红的鲜血,显然是受了伤。
水霜月也看到了,不由叫道:“姐姐,他受伤了!怎么办?”
她盯着青年道:“他生的真好看。姐姐你看他的衣服,会发光还有牡丹暗纹,他肯定是个贵人!”
姐妹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自从先帝盛安二十二年,诸王叛乱起,国朝就兵祸不断。朝局动荡,不断掀起血雨腥风。
他们京畿附近的村庄,也因此经常会捡到落难的贵人。
几个月前,还有一户邻村的人家,救助了个贵人,不料那人竟是什么反贼余孽,引来了大祸,被抄家灭族。
却听水霜月小声道:“他这么好看,应该不是个坏人吧。”
水梅疏心里也这样想,但却说:“坏人又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水霜月喔了一声,却盯着那青年看,不说扔下他走。
水梅疏看他身下的那汪殷红越积越多,也不知道他躺在这里多久了,十分不忍。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这段溪水靠着水家的花庄,平常没外人经过,若扔下他不管,恐怕他就真的会失了性命。
水梅疏望着眼前的芝兰玉树一般的青年,他还这般年轻。
她轻声道:“月儿,我们的爹爹和哥哥,在海上遇险,也一定会有好心人救他们,他们一定会回来。”
水霜月狂点头说:“对!会有人救他们,一定的!”
水梅疏看着被星光照耀的青年,冥冥中有了一丝预感。
她望着天上闪亮的银河和织女牵牛星道:“今日七夕,织女娘娘保佑,不会有事儿的。我们救了他,把他藏起来,等他好一点,就让他赶紧离开。谁也不告诉,小心一点儿,不要走漏风声就好。”
两人当下决定救人,立刻行动起来。
此处溪水临着水梅疏家的花田,在不远处溪边,有一处看守林子的小茅屋。两个小姑娘,累出一身汗,才将那受伤的青年弄了进去。
水梅疏将那青年的身子翻过来,只见血迹浸湿了他的长袍。
水梅疏忙撕开了青年的长袍,露出了他背上的伤口。那是几道极长的刀痕,乍看上去十分吓人,好在刀口不深。
她的指尖触到青年肌肉饱满,触感温润的脊背,耳根不禁泛起一丝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