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露出真容的那一刻,仿佛艳阳在云端闪了一闪。她早已低头将面纱重新戴好。她声音依然十分动听,却带着一丝愤怒,看着那公子:“大人这是何意?”
江立勇忙挡在了水梅疏之前,就怕那青年公子会发难。
那公子回过神来,心里还在回味方才所见。
方才他就觉得她眼波朦胧中自带妩媚,实在撩人,定是绝色。没料真见了容貌,比他预想中还要美。他微笑道:“我如今知道姑娘为什么遮面了,是我鲁莽了。”
水梅疏一愣,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和蔼。兵士们还在盯着她看,眼神火热,好像要烧穿她的面纱,他一声喝:“还不赶紧去找!”
他们们已经径直闯进了正房,水梅疏一阵紧张。
听着兵兵乓乓,不一会儿他们出来,摇摇头,什么都没发现。院中只剩锁闭的东房了,水梅疏走过去给他们打开门。兵丁们一拥而入。
水霜月看他们动作粗鲁,忍不住大声说:“东屋里都是我姐姐的嫁妆!你们弄坏了要赔!我爹都不让我钻窗户进去玩,那么亮的桐油漆的家什!”
妹妹的话,让水梅疏的脸瞬间红了。而那公子竟笑了,对他的兵道:“可听到这孩子的话了?”他对水霜月笑道:“我们是官军,又不是匪,你别怕。”
水梅疏略放松了些,却见院门口走进一个全身披挂的人,对着那公子耳语了几句。
那公子陡然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看着水梅疏,忽然问道:“姑娘,你方才为什么去买治外伤的药?还买了退烧的药草?你买给谁的?莫非你藏了个受了伤的人吗?”
水梅疏的心一震,牵着的妹妹的身子也抖了抖。
她直视着那公子,抬起腕子来。她蒲涛青的苎麻交领上襦的衣袖垂落,露出了一段极美丽的手腕和玉臂,手臂上缠着透着血色的布条。
水梅疏只朝他晃了晃,便垂下了袖子,遮住了所有的风光。
她道:“方才修剪栀子花枝的时候,伤了手臂。那药给我用的。”她语意轻柔,带着三分娇怯和薄怒:“伤口看着怕人,我便让妹妹把治伤的所有药草都买了。大人慎言。”
那公子,只觉方才那段玉臂似乎莹莹发光,着实美极。
他脑海中闪过水梅疏的朱唇皓齿,再看她这双流转中总似含情的眼睛,一时只觉得自己平生所见的女子,都被她比下去了。
他定了一定神,才明白水梅疏在说什么。
当下兵丁们已经搜索完毕,他们全部搜完了,一无所获。
他想了想,也觉得水梅疏的话符合情理,笑道:“原来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了东屋那些嫁妆箱笼上,心念一转,问道:“姑娘这许多嫁妆,定然备了许久吧。你已经许人了?”
水梅疏心中恼火,垂目道:“不错,婚期在明年。”
那公子脸上闪过遗憾,又不死心地问:“许了什么人家?年貌如何?”
水梅疏心中警觉:“年少英俊,是我表哥。”妹妹惊异地抬头望着她,她们母亲是逃难来此,据说外公家人都死绝了,哪儿来的表哥。
那公子终于一挥手便叫收兵,她们家是百花村最后一家了。他临走前忽又转头道:“你昨天在公主府前,为什么会被王安德推下台阶?”
水梅疏心一颤,原来他还是认出自己了。这公子就是昨日将王管事推得跌了一跤的人,当时他还说她在碰瓷贵人。她心里忽然闪过一线希望,也许该向他求助。
只是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儿,将话咽了回去,她问:“敢问大人名号?”
那公子眼睛一亮道:“我乃明锐将军薛睿。姑娘去大长公主府,可是遇到什么难处?大长公主是我母亲。”
水梅疏十分庆幸自己的谨慎,她垂下眼眸道:“不过一些农家小事,不劳大人挂怀。”
原来他才是大长公主的儿子,那个名声极坏,据说爱强抢民女的薛睿。今日水梅疏觉得他言行有点无礼,但也还算有分寸,不像是个很坏的人,可她并不敢赌。
薛睿没料到她听到自己的身份,还那般冷淡,心中既失望又觉得她有趣。实在是他要忙大事,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好吧,若你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去大长公主府寻我。”
兵丁们一走,她们看着满院子的狼藉,长出了口气。
水梅疏这才发现她里衣皆紧张地被汗水浸透了,薛睿再不走,就要透出外衣来了,那可就要露馅儿了。她和妹妹对望一眼,都有劫后余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