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梗之上,清风拂过,夏日的烈日晒得园中的牡丹枝叶蒸腾起香气来。地上的淤泥又干了不少。
他抱着妹妹,方才的意气风发已然消失了。薛凌低头看到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裙角的淤泥边缘竟有点干了。她十分愤怒,从小到大,她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时。
薛凌见他还在望着水梅疏消失的方向,心中更加愤怒,不由使劲儿捶着他的胳膊:“哥哥!你这毛病越来越重了!外面的阿猫阿狗也是香的!为了这些狐媚子,你连自己亲妹妹都不管了!你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别看她身段狐媚,她戴着面幕,肯定是为了遮掩她的丑陋容貌!”
旁边的尚青忍不住噗嗤一笑。薛凌是说自己戴着面幕遮丑吗?
他们兄妹这才想起尚青还在一边站着看热闹呢。薛睿不想在外人面前训斥妹妹,就准备将怀中妹妹放下。
不料尚青忽然冲他们兄妹一笑道:“我今日已经见过永耀郡主了。印象着实深刻了。郡主如今既然不便,你们就回去吧!睿哥儿,我们改日再聚,告辞了!”
接着他竟然运气轻功,就这样追水梅疏去了。
水梅疏只听薛睿和薛凌兄妹在她身后,似乎还在争吵。她和照客僧加快脚步,已经走远了。
等到已经看不到薛氏兄妹的时候,水梅疏侧过头对跟上来的尚青道:“这位公子,他们现在已经看不到你了。我有正事,不便让公子旁观。公子,我们分道而行吧。”
照客僧没想到水梅疏不过一介年幼民女,见豪门显贵却不露惧色。怪不得能说动方丈将兰慈牡丹卖给她。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尚青知道这女子聪慧,自己利用她摆脱薛氏兄妹的企图,她一定可以识破。但是没想到她这般就戳破了。她声音轻柔动听,他竟希望她能多说几句。
他笑了,朝水梅疏一作揖道:“今日还要感谢姑娘。若非姑娘,还不知道要如何多费手脚。”
他心中也是纳罕,那薛凌小时候,他见过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否则,他也不会听到她的狼藉名声,还意动来赴这相亲约会。可知女大十八变,也有人越变越不堪。
水梅疏福身还礼,并不再与他多言。尚青看那丽人一袭青豆色襦裙消失在了翠绿的牡丹树丛之中,被清风吹起的藕荷色垂带似乎拂过了他的心房。他轻声道:“还是京中女儿袅袅婷婷,堪为吾妻啊。”
不料他却听身后一阵风声,他猛然跃起,站在一株半人高的牡丹花树树梢之上。身形随风起伏,那牡丹树的枝叶竟丝毫不弯,他这手轻身功夫俊极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中已经闪过一丝银光,他淡淡道:“是谁?”
却见树林悉悉索索,从中钻出几个黑衣人来。为首的人看着他一抱拳:“尚将军。”
尚青惊讶:“赤龙卫。你们……你们在监视谁?”他现下站得高了,看到了远处那青豆色襦裙和灰布僧袍,也看到了远处的薛凌和薛睿:“是在监视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人?还是目标是我?”他的话音陡然变得低沉奇诡。
赤龙卫今日当值的人正是丢了鹰的宁三。他只觉一股阴沉的杀气陡然袭来,忍不住按剑。却听身后清风拂过,黑影闪过,那牡丹树的枝头,已经又多了一个人。他低呼道:“首领!”
尚青看到那人,瞳孔一缩,方才那奇诡阴郁的杀气,瞬间消失了。“莫雷统领来了。”他忽然惊骇道:“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皇上他……”
莫雷是个紫棠色脸的大汉,十分魁梧。即便如此他站在牡丹树梢上,树梢纹丝不动,显然他轻身功夫更在尚青之上。
他凝视着尚青:“世子随丰国公进京,丰国公没有告诉世子么?”
尚青笑了,“我虽在父亲账下效力,但是只是个从五品的武略将军,怎么能知道那般机密之事。”
莫雷脸皮太黑,看不出喜怒,他道:“世子是昨夜到达的?那兰慈寺火起之时,世子人在哪里?”
尚青终于收敛了笑意:“怎么,大将军这是在审我了?兰慈起火之时,我还在山门之外,众人皆可作证。赤龙卫不是号称稽查千里吗?这也不知道吗?”
他虽然话很不客气,可莫雷却反而点点头,和蔼了一点儿:“代问丰国公好。丰国公多年来镇守北境,十分辛苦。他的功绩朝野上下皆看在眼里。这次他上表回京,世子的军阶应当会进上一进了。”
尚青依然微笑着道:“如此,那就借大将军吉言了。”
莫雷颔首,身子一动,消失在了枝头。尚青微微松了松,却听脚下咔嚓一声,牡丹树的枝条被踩断了。他轻飘飘地落地,再看方才那些赤龙卫已经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