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英俊的脸,他的黑眸闪着光,里面满是柔情。
她顾不得脸红心跳,忙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那你是做什么的?既然不是反贼,你为什么会被官兵追杀?”
楚茗的眸子一闪,还没等他开口,水梅疏眼睛亮了:“莫非,表哥你也是赤龙卫吗?所以,赤龙卫的鹰才会认识你?”
到此她一直迷惑的事情都有了答案,她竟微微兴奋起来:“表哥,你可知道,我们前几天捡到黑蛋之时,我在树洞中看到它腿上的竹筒要去解,黑蛋很凶不让我们动。可是它嗅到我的味道,它就不反抗了。其实黑蛋是和你一样,都喜欢我的味道是么?”
楚茗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对,娘子真聪明。”
水梅疏不由笑靥如花。这些天来她一直为此烦恼。她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反贼,忧惧始终沉沉地压在她心上。虽然她相信楚茗是心系苍生不滥杀无辜之人,只是他做了反贼,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她甚至都不敢深究他的过去,更不敢想象他的未来。如今这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
楚茗望着脸上满是欢欣的女孩儿,他的心中忽然有些苦涩。“你这么喜欢赤龙卫?”
水梅疏摇摇头,又红着脸点点头道:“他们都是大英雄……”她忽然轻声叫了一声。
原来是楚茗张唇咬住了她的唇瓣,他凝视着她,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星光:“不要看别的男人,不要夸赞别的男人。我不是赤龙卫,我只是帮他们做事,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水梅疏被他噙住唇瓣不放,好像一只柔顺的羔羊被狼叼在了口中。她的手掌抵在他胸前的肌肤之上,只觉浑身火热。一点婉转柔媚的低吟从她的齿间流淌而出,两人都不由一惊。
楚茗这才轻轻松开了牙齿,舐着她红润饱满的唇瓣,问:“为什么不说话,你就这般喜欢赤龙卫吗?”那好吧,朕也给自己加个赤龙卫的头衔算了。
水梅疏终于可以开口了,她满面红霞,轻声道:“不是那样的。只是你不是反贼,我很开心罢了。表哥,你为什么看我误会你的身份,你却不曾告诉我实情?”她想起来了,之前他还故意说:“你现在不怕我是反贼了?我现在说我敢娶,水姑娘你敢嫁吗?”
水梅疏忽然心中委屈,她头一歪,转过了身子,不想再理会他了。
却被楚茗从身后抱紧了,他轻叹道:“虽不是反贼,但是我做的事,也是想要颠覆乾坤,重塑朝堂,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的事儿。在我为人的志向上,我并不曾对你说谎。”
水梅疏心头一紧,刚刚挪走的大石头,又重新压在了心上,她忍不住回身望着他:“你是不是欠了陈先生很多人情债?那你要还到什么时候呢?这样总被官兵追逐的日子,总受伤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楚茗凝视着她:“果然,你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是吗?你不愿跟我走,害怕我的生活危险动荡,也是你顾虑的原因之一,对吗?
水梅疏望着楚茗,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到跟他走。走?走到他那个美人如云的富贵大家族里去,做一个不敢大声讲话,做什么都要看别人眼色的妾室吗?
她忽然有些恹恹的,离开了他一点儿,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他们离得这般近,肌肤相亲唇齿相依,可是其实他们并不真正了解对方。
她轻声道:“是,也不是。”
楚茗伸手扳过她的脸来:“你想说什么就说,你说,我就听。”
水梅疏摇摇头,她的手抚摸着他漂亮的眼睛,鼻子和唇,她轻声道:“没什么好说的。”你是反贼也罢,是为赤龙卫做事也罢。我们都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楚茗只觉她柔软细腻的手指尖抚在他的唇边,她眼里似是迷恋又似在伤怀,那一双美目盈盈,在烛光之下,更加美丽。
他张唇亲吻着她的指尖,问:“你如今已经知道我不是反贼了。那你肯帮我吗?”
水梅疏见他凝视着他,黑眸十分认真,忽然明白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对他至关重要。
她望着她,指尖酥麻一直传到心中,她轻声道:“不要牵连水家和妹妹,我就帮你。”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她明明是最守法不过的良民,竟答应跟他去做危险的勾当。
楚茗微微松了口气,将她搂回了怀中,咬着她的脖颈。他的热气扑在她的细腻的肌肤之上,压着她半边身子,她被他抱个满怀,鼻端都是他的气息。
他轻柔地吻着她,昏沉之中听他道:“等你好起来,继续跟我学制香吧。我的大熙第一女制香师。”
水梅疏猛然睁开眼睛,她推住了他,问:“难道你要我帮的忙,就是这件事吗?”
时楚茗将她搂在了怀中,将各种复杂情绪都隐藏起来。他问:“是。你愿意吗?并不是简单调一些香就好了。你要勤学苦练,做个真正的制香师傅。”毕竟是大熙第一女制香师,代表着大熙的脸面。
水梅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望着他:“这是怎么回事儿?此事的来龙去脉,你总得与我说吧?”
时楚茗看着她的红唇,眼眸一深,他抬手一挥,房中的灯烛皆熄灭了。重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雨声渐细,扑在窗棂之上,沙沙作响。
时楚茗轻声道:“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他要与我们打赌,比拼制香。他手中也有你身上的同香,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总之我们得尽快将你身上这香调制出来。”
水梅疏轻轻环上了他的臂膀,枕着他的肩窝问他:“比斗制香,是要比什么?现场做香么?很难么?”她心中十分忐忑。自跟随楚茗学制香,她也翻出了娘亲的香谱来看,看那些名贵的香品,各个价值连城。她连见都没见过,到时候怎么跟别人比啊?
“定在什么时候呢?我们还有多久的准备时间?若是我输了呢?”水梅疏只觉心中十分紧张。
却听楚茗的回话已经含糊起来,他好像要睡着了。“定在冬至雪后,到了冬天百花凋谢万物凋零,正需要香品来让人怀念花木葱茏之时的香味。”
水梅疏听他说的温柔而且平静,忽然也不再紧张了。她意识到她紧张是因为她害怕坏了楚茗的事儿。现在楚茗如此淡定自如,她的心也就跟着静了下来。
她摇了摇楚茗的胳膊:“别睡着啊。再与我多说一些。你们的赌注是什么?要输了呢?”
楚茗没想到他都熄灯装睡了,水梅疏依然不肯打住这个话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摸了摸水梅疏的脸颊轻声道:“你可知道你价值连城?”
他又有点气闷,阿巴斯那该死的混蛋,不知道看出什么来了,非要大熙的赌注就是女制香师本人。为了让这个赌约成立,阿巴斯居然真同意将香都作为香国的第六座城的赌注。
阿巴斯都赌上了自己的都城,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若再反对,就很不合常理,简直立刻就把水梅疏这个破绽,卖给了阿巴斯。
他心中一阵烦扰,咬上了她的脖子道:“大熙第一女制香师,你可要争气。不要将自己输给那个坏家伙。你要输了,到时候我就只能发兵灭了他们,不管打多少年都不把你让人!”
楚茗说完自己也不由微笑了,这般幼稚。可他又不由悚然一惊,这番话,自己有几分认真,若真如此行事,那么自己跟父皇又有何差别?
窗外雨声沥沥。兰慈寺东面的一座待客院落之中,众人正在激烈争吵着。香国使臣和大熙的官员们,吵得脸红脖子粗,一点点地确认着两国的停战重开边贸的条款。他们锱铢必较,地上一片狼藉,扔着各种文书草稿。
两边的人都脱了外袍,一个个衣衫不整,满脸疲惫,但是却眼冒金光,杀得不可开交。
阿巴斯路过望了一眼,呵呵笑了道:“大家都挺有精神嘛。很好很好。”香国使臣塔易跟在他身后,看到屋中的情形却有点忧愁。他小声道:“大熙皇帝太过狡诈!我们的人远道而来,本来十分疲惫。现在他们不让我们休息片刻,就要连夜谈判。这样签订的条款,一定对我们很不利。”
阿巴斯合上了门,悠闲地朝自己的住所走去,他冷峻地道:“塔易,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求和?”
塔易不再说话,但是深感屈辱。去年时楚茗御驾亲征,阵前连番斩杀香国七名大将,得了战神之称,威慑海内外,沿途小国纷纷称臣。
阿巴斯轻叹道:“如今是险中求胜的局面。走,去看看兰旻阳。”
塔易引着阿巴斯来到了东厢房。一进去就听床上的人低声呼痛。拨亮了灯一看,正是那鸿胪寺丞兰旻阳。他鼻青脸肿,目光涣散,看上去十分凄惨。
塔易给随从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将照料兰旻阳的人引了出去。随手合上了门。
塔易凑近兰旻阳问:“大熙皇帝身边,有一位女制香师,她是何人?”
兰旻阳本来看上去只剩一口气了,听到这样的话,却不由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暗色,他道:“从未听说。”
塔易看了一眼阿巴斯,两人都皱了皱眉头。阿巴斯嗅到那样的香,此女定然真有其人。看来大熙皇帝将她藏得很好,多半是兰旻阳官职不高,没有听闻。
阿巴斯沉着脸,让塔易也出去。
斗室之中,烛光闪闪,雨声未歇,一股寒气袭来。他俯身在兰旻阳耳边轻声问:“令木在哪里?”
兰旻阳的眼神迷惘,听不懂的模样。阿巴斯想了想,又道:“是香国来的人,擅长制香,四十多岁,一个光头绿眼睛。”
兰旻阳却眼神一闪,似乎是记起来了:“皇上很看重他,将他安置在……”
“哪里?”阿巴斯不由有点紧张,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令木这狡诈的叛徒,他捉到他之后,定将他千刀万剐!
兰旻阳皱着眉头想了想,费力地道:“藏在了……临王世子时楚葛的府中。”
阿巴斯睁大了眼睛,忽然闪过一丝阴狠:“临王,很好很好!”雨声渐大,将他们二人的话都淹没了。
此时在待客的禅院之中,雨声敲打窗棂,时楚茗的话,也变得模糊起来。水梅疏离他近一些,才好听他到底说什么。他方才的那玩笑说的轻描淡写,可语气中隐隐夹在着压抑的暴戾。
她一怔,不由轻轻问,“表哥你说真的还是玩笑?表哥别总是用这种口气说话。此时灭了灯,我也不知道表哥是在认真与我说事情,还是在开玩笑了。”
她的话音刚落,却只觉脖颈上噬咬的力道加重了,她不由轻轻喘息着,伸手摸着他的发。他发质出人意料地柔顺,像一匹光华柔软的缎子。
她的手指微挑,已经将他的发髻打开,光滑的长发洒了下来。他似乎微微一怔,不再咬着她的脖颈,而是在黑暗之中抬起头来望着她。
水梅疏睁大了眼睛,窗外一点摇摇晃晃的灯火,在云母皮纸糊的窗棂上闪动。室内依然一片黑暗,她只能看到影子。她悄悄挑起自己的一绺头发,将他光滑的发尾与自己的长发在手指尖并拢,绕了一圈儿,仿佛这样做,他们就已然结发。结发相与共,丝缕传情谊。
她的心跳加快,脸如火烧,不由庆幸在这黑暗之中,他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知道在她挑落他发髻之时,时楚茗就一直在凝视着她。战场上的将军,若被人打落头冠头盔,那便是他的死期。可是她这般做的时候,他居然没法子生出防备。时楚茗自己都十分惊讶。
直到他看到她将两束头发缠在指尖,脸上泛起红晕,迷离的眼波之中都是喜悦。他的心也重重一跳。她,她原来也想嫁给他,也想与他度此一生啊。她唇边那隐秘而又快活的微笑,让他的浑身都似乎要燃起来了。
瞬间他好像被裹在了大火之中,骨头都烧得劈啪作响。他又感觉到了那激烈的渴望。他对这样的情形,已经不像开始那般无措痛恨了。
黑暗之中,他的眼睛都有点红。他全身都叫嚣着,她想嫁给你,她不会拒绝你,撕碎她,让她再也逃不走,将她全身上下都打上你的烙印,叫她臣服与你,此生再不能离开你。
可是他却只是静静盯着水梅疏,看她将那束头发卷了几卷,轻轻放在唇边亲了亲,又十分小心地松开了手。
两束光亮柔韧的发,散开来,洒在她的身前,依然纷乱地纠缠在一起,就像他们此刻一般。似乎不分彼此,其实却泾渭分明。
看到她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微薄的伤心和隐约的不甘。时楚茗的心竟也不禁微微一痛。他眼中的隐隐红光,逐渐消退了,而那些叫嚣着要他立刻就征服她的声音,也偃旗息鼓了。
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却如释重负。没什么好怕的,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人和野兽不同之处,在于人有理智。他不是他的父皇,不会凭着本能行事。
他重新躺了下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不是玩笑,是认真的。所以娘子,你要赢。一定要赢。”
水梅疏不知道他直起身子做什么,可能是有点热吧。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她轻声道:“这般挤在一起,你是不是休息不好。不如……”
时楚茗打断了她的话:“在你身边,嗅到你的味道,我的内伤才好得快。”
水梅疏小声道:“那,你是不是很热。其实我的伤也好一些了,不用总是紧闭门窗了,见一点儿风也可以的。”
时楚茗嗓音低沉道:“不行,等伤口长好之前,再热也忍一忍吧。我会常为你擦汗。”
水梅疏没想到话题会滑向这个方向,她的脸微微红了。她手指轻轻滑过他搂着她的臂膀。没有着中衣的手臂,坚实的肌肉、光滑火烫的肌肤就在她指尖,他身上也汗津津的,他的男子气息更加浓烈,盖住了两人身上的药味儿。
她划来划去,让时楚茗的气息又陡然一促,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指尖,却听她轻声道:“你也很热,为什么总想着我呢?表哥你不用这般待我的……”
你待我这般好,以后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如今我们只相处十几日,一想到将要分别,我就觉万般难舍。若是真如我们之前的约定,等到九月重阳,我还如何能舍得让你走呢?
楚茗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他凝视着水梅疏。水梅疏也正望着他,眼中皆是恋恋不舍。
他也不由心跳加快,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他仔细描摹着她唇瓣的形状,看躺在枕上的她,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清明,眼神变得迷惘起来。
她不由伸出手去,紧紧攀住了他的后背。她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可是他却只觉一阵快意,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渴望,陡然又升腾起来。
他头上渗出了热汗,而她也面色酡红,仿佛醉酒一般。她那隐隐的淡香似乎混入了一丝甜腻,变得更为浓烈惑人。这味道已经不再像他的珠串,也不像他闻到过的任何一种香。她在黑暗之中,仿佛变成了一朵奇异而美丽的花,绽开了娇嫩的花瓣,清露点点,似乎在诱惑着疲惫的旅人去品尝它。
他迫她张唇,吸吮着她的唇间甜蜜,只觉自己已经被她捕捉到,困在了罗网之中。他的隐忍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如渴血的猛兽一般,猛然咬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注意勤洗手,多通风,少去人多的地方,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