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一阵狂风吹过,密集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两人皆说不出话来。
杨白心中十分恼怒,没想到丁二眼这个好大喜功,贪财好权的乡间穷秀才,事到临头居然开始耍无赖了。杨白很心急,方才他得到了消息,武亚敬带着的那一队人,本打算从地道中暗袭,里应外合,却意外在兰慈寺中被那些和尚拦住了。和尚如此辣手,他们一时之间,难以与寺外众人按时汇合了。
现在丁二眼又畏葸不前,杨白对他恨铁不成钢。杨白知道丁二眼是个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市侩小人,毫无信义可言。若不能说动他,他还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杨白低声道:“丁大寨主,难道事成之后,你可南面称王,这样的好事儿,大寨主都不心动吗?”
丁二眼冷笑一声道:“我们破天教早就可以自立为王了!当大王过干瘾有什么意思。这算什么天大好处?你莫糊弄我!你那主人神神秘秘的,不就想着送死让我们来,好处他自己独吞吗?不能够!”
杨白看着丁二眼眼中闪过的贪婪之色,他忽然明白了。这混账!这是到了临门一脚定胜负的时候,丁二眼想要坐地起价了!到底他是奸商,还是自己是奸商!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吗?
杨白心中又气又恨,可是他深知此人的贪婪和谨慎。他狠狠道:“大寨主不够朋友!好,我这就请我家主人出来,见了他,你总不能再推诿了吧!”
丁二眼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迟疑道:“来了我们再商议。”
杨白无奈地拨转马头,朝兰慈寺山腰奔去。
他们的动静,高高地站在庑殿顶上的皇帝,尽收眼底。他低声道:“动了!”宁三伸臂一挥,只见山下破天教中忽然有一小股人,脱离了潮水一般的队伍,缀在杨白身后,朝山腰去了。
尚青就站在皇帝身边,将所有的动作都看得清楚。他心中十分惊讶。却见皇帝一抓莫雷的手臂,莫雷立刻运内功喊道:“破天教首领安万生,愿意投靠朝廷!现在放下武器者,即可免罪,归乡领田地当良民!”
这一句话在大雨滂沱之中依然传了很远。那些破天教众,在兰慈寺前缓慢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迟疑地交头接耳起来。安万生与朝廷议和之事,与教众们皆商量过,他们都知晓,忽然换了教主,就一切皆不算数了。此时却听人群里有人喊道:“不要听他们胡扯!是朝廷害了我们安大寨主!我们要给安大寨主报仇!”
破天教众刚显得平静的队伍,又骚动起来,那些本来垂下去的刀枪剑戟,重新举了起来:“报仇!报仇!为安大寨主报仇!”充满仇恨的喊声在雨里重新壮大起来,他们已经开始冲击山门了。寺中传来的“回家”的声音,重新淹没在了众人的喊声之中。漫山遍野的人喊起来,烂陀山在怒吼之中似乎都颤动起来。
而他们脚下厚重的山门,也摇晃着,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倒塌了。尚青眸子一动,他看着皇帝,却发现皇帝的目光始终盯着山腰,神色镇定丝毫不见慌张。
他也透过青色的茫茫雨幕,看着在阴沉的大雨中,绿的带着墨色的烂陀山腰,那里有什么?
此刻在那烂陀山脚的山洞之中,水梅疏低吟一声,终于醒过来了。她听到了骤雨敲击山壁的声音,嗅到了浓浓的雨意,微微睁开眼睛。她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漆黑的山洞,来到了洞口处。
她微微一动,只觉伤口疼得厉害,不由轻哼一声,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蒙着面,但眼睛中都是关切的脸。水梅疏有一瞬间,差点儿就要喊他楚茗了。可是随即她朦胧的视线清晰起来,她立刻分辨出他不是楚茗了。她心中十分失落,垂下了眸子,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
却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水姑娘,你总算醒过来了。你吃了我的伤药,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水梅疏看了一眼眼睛中都是惊艳火热之色的薛睿。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面纱不见了。她不喜欢别人这般看她,她只垂目,微微点头。
她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喘息着轻声问:“这……是……哪里?”徐七为她擦拭着额头汗水,凝视着她道:“这是烂陀山后山,应当是在山腰的位置。”
却听薛凌恨恨地道:“真是个妖女!”只听一声苍啷,刀剑相交。徐七和薛睿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少说两句!”“杀了你!”
水梅疏眼神不佳,可是她此刻也感觉到了一道火一般嫉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她顺着这眼神看到了薛凌。薛凌忽然道:“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生得妖媚,又会拿腔作调扮柔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