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经常被迫品味颜面扫地的滋味,已经多少年没享受过被人撑腰的感觉了。她闻着文森特身上特有的味道,突然觉得很温暖。手被文森特紧紧握着,感觉有一股力量透过他的掌心传过来。
渐渐的,渐渐的,连乐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开始慢慢直起了后脊。
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她和伙伴顽皮累了,就用手扯着秋千的绳子,两只脚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平衡自己在秋千上的身体,然后头枕着胳膊,闭上眼打盹。紧接着就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乐译给她买了她期盼已久的礼物,还有很多好吃的零食。
一不小心,她头歪了一下,心里一惊,醒了,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乐译怀里,便懵懵懂懂地叫了一声。乐译当时还笑话她是个瞌睡虫,到哪都能睡着。后来乐乐很不好意思地要自己下来,于是乐译放她下来,握紧她的手一同回家。
童年时自认为美好的回忆,最后成了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一段尴尬往事。
她记得当年乐译的手也像现在这样有力,温暖。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乐乐从恍惚中猛地醒过来。
她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竟然让文森特,让一个基本还算是陌生的男子牵着她的手走了这么长时间。看着文森特的背影,想起他是一位正常的男性,又隐隐觉得这肩膀有些熟悉。
乐乐感觉胸中一阵气闷,有种说不出的反胃感。一时间她竟紧张出一身汗。她感觉停下跟随文森特而挪动的两只脚,用力抽自己的手。未能如愿,文森特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地握着她,等她用力想要离开那掌心之时,才知道文森特不是没用力,而是用的力道恰恰好好不让她觉得过分。
文森特被她突然这一下弄得有些莫名,他扭头不解地看着乐乐。乐乐看见他突然回头,有些害怕他的眼睛,迅速低下头。
“文……文森特,松……松手……”乐乐的语气听起来感觉都要哭了一样。
文森特皱着眉头,“乐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是,你……你弄疼我了。”
文森特松开手,看着她的脸,本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机说。想到乐乐看起来独立坚强实则脆弱并残破不堪的内心,文森特想,那件事不提也罢。
忘了,大家都不记得,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司机拉开,本想让文森特上车,不了文森特只是走过去,在车门口等了慢了三两步的乐乐。他先让乐乐上车,然后自己才进去。
好奇的司机再次通过车里的镜子偷偷看了几眼乐乐。
文先生看起来是非常绅士的人。但实际上,能让他亲自开门并等对方上车他才上车的女人,目前为止,也就三个人。
乐乐是第三个。
在司机眼里,乐乐也是看起来最没气质最弱势的一个。
司机正在想自己的老板文先生最近是不是换了胃口的时候,突然发现被他正偷窥的乐乐猛地把目光投向他观察的那面镜子。清凉透黑的眸子里,有司机未曾见过的直接质疑。司机惊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
乐乐有些无聊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微微发红的手腕。
文森特默默地瞄了一眼。
“刚才……”乐乐思忖自己的言语。她有些后悔自己开了这个头。对于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她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
文森特嗯了一声,示意乐乐继续。
乐乐万分尴尬,很蹩脚地转移话题,“车里的空调开得好冷。”
“小李,把空调开高一点。”
文森特说话的时候,司机就已经把温度上调了。
“你……”
唉,又是刚开了头,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乐乐懊恼极了。她完全不懂如何和文森特相处。
若是单纯的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就好了,偏偏关系莫名其妙复杂起来。
甚至于称呼,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弄。
还继续叫他文先生?
文森特是万万不行的,每次她嘴里冒出文森特三个字之后,她的心跳都会加速。那种感觉,可不是小女孩子家因为见了自己欢喜的人而心跳加速,而是那种,无人问津的草民站在皇帝面前直呼他的名讳之后等待被处决似的。
这是什么比喻?
乐乐莫名苦笑了一下。
其实就是害怕。
“乐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文森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殊不知正好说中了乐乐此刻的想法。
乐乐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好久才嘀咕一句,“什么?”
文森特却已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过两天,我要离开一阵子。宸宸上学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带他去学校,他第一次在内地读书,可能会不习惯。”他说。
“嗯,我知道了。”乐乐回答的语气就像在回答自己的上司。
文森特蹙额。
他不喜欢这样。
“那个,”乐乐索性不加称谓,“你大概要去多久?”
“可能□□天,也可能十来天。”
“哦。”
乐乐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沮丧。
这让文森特感觉有那么一丁点的……小抑郁。
“唉,你啊。”文森特轻叹一声。
乐乐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其实我们认识也没多久。你突然这样对我,我真的,很,很不习惯。我觉得跟你站在一起,都不敢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