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做了一桌菜，我爹打了一壶酒，我们一家坐在院中为我提前践行。
我爹喝到最后，面红耳赤，抱着我娘哭，说什么他当初要是努力往上爬，这倒霉婚事根本不会降到我家丑丑身上吧啦吧啦。
我娘看我一眼，叫王伯和王婶带我爹和小弟回房。
他们一走，我娘拉着我的手开始唠叨。
「丑丑，福王虽然人不咋地，可长得不错。」
「丑丑，娘打听过，福王跟前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你嫁过去，后院清净。」
「丑丑，爹娘对不起你，但你要怨就怨娘，是娘阻了你爹的仕途……呜呜呜」
这个我知道，我曾听人说过，我爹好几年前晋升考核出问题，就是我外祖家的手笔。
而且这么多年，外祖家一直以打压我爹为乐。
他们觉得我娘是被我爹抢走的，所以他们恨我爹。
我还知道，皇上跟福王生了嫌隙，不仅要把福王远远打发走，还要给他找个屁助力都没有的老婆……以及岳家。
放眼全都城，没有人比我爹更适合做福王的岳丈。
我猜皇上的心理活动一定是这样的：
孤儿前状元京一美的平凡女儿，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傻逼弟弟——完美。
【四】
我自己的婚礼，我却跟个摆件一样。
嬷嬷们和宫女对着我可劲儿鼓捣，推来搡去，搡去推来。
最后我坐在镜前，瞥了一眼里面那个白脸红腮的怪物，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个模样的新娘子，谁碰上谁痿。
可嬷嬷和宫女们欢天喜地地夸我美，我心里冷笑。
婚礼的主角到底是新郎新娘，还是前来围观的看客观众？
我不知道。
但所有人都表现得喜气洋洋热情高涨，小弟站在门口帮着父亲迎客，脸上挂着我没见过的乖巧笑容。
蒙上盖头的我神游太虚，等屁股第二次坐下来，我知道流程都结束了。
挨到前院喧闹声变小，福王才姗姗来迟。
盖头一揭开，我眯眯眼，抬头看见个高鼻红唇白脸蛋蓝眼睛的漂亮男人正乜着眼睛打量我。
我猛地想起恶补的皇家知识，福王的母亲是外族人。
看来先皇的血统没能敌过外族血统。
这福王怎么看，都还是异邦人的模样。
【五】
我英俊的夫君李子恒打量完我，面无表情地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并分我一杯。
接下来，我们像两个木偶一样僵硬地交臂喝完杯中酒，然后……他走了。
并且再也没回来。
我爹花大半年俸禄为我新买的陪嫁丫鬟玉丫可能没见过独守空房的新娘，她伺候我梳洗睡下，守夜时就坐在外间哭。
我感天动地，于是下床溜出去问她为啥哭。
我都想好了措辞和动作，如果她为我心疼，我就拍胸脯表示我一点都不难过。
玉丫哭的梨花带雨，见我出去，先擦眼泪向我告罪，后对我坦露心迹说她之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为家境败落，才不得不出来做工。
牙婆对她说甄家这份工是伺候出阁的小姐，她原没多想，以为就在城中，谁知来了才知道，我这个出阁的小姐竟是要随福王嫁去无妄的！
说到远在天边的无妄，玉丫又哭了。
她说家中老父病重，老母和幼弟无力支撑门户，等她一走，家中的日子该多难过啊！
我生来没有小姐命，打小也是在胡同口跟胖丫虎子从泥巴里滚过来的皮孩。
我也没被人伺候过，今天算是头一遭。
听她这样哭，感觉挺不是滋味。
看着玉丫，我仿佛看到了胖丫。
我心一软。
我能让胖丫伺候我吃喝拉撒睡嘛？！
我又不是畜牲！
当下我大手一挥，让她明早卷铺盖回家。
玉丫千恩万谢，我摆摆手，回房安心睡觉。
【六】
玉丫的“出走”让我意识到遥远的无妄是个人憎狗嫌的鬼地方。
正常的京城人轻易都不愿涉足。
那皇上将无妄赐给李子恒的用意就很明显了。
估计在皇上眼里，李子恒也是个人憎狗嫌的存在。
我为我这二十八岁一事无成只会觊觎他人劳动果实的夫君掬了一滴同情泪。
人憎狗嫌的主子拥有人憎狗嫌的封地，这辈子也别想翻出浪花。
皇上这一招，真是高啊。
进宫谢恩路上，李子恒还是很高冷地不搭理我。
没关系，我生性豁达，你不理我我就自己跟自己玩。
进殿前，李子恒总算扭头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问我：“你丫鬟呢？”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夫君李子恒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丫鬟呢？”
拜托！！！这段将近一盏茶的路程，你才发现你媳妇身边没侍候的丫鬟？！
憨憨！
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哪儿有点问题。
帝后很平易近人。
他们男俊女美，并肩而立就是幅画儿。
皇上看皇后的眼神充满爱意，皇后回望皇上的目光满含娇嗔。
在他们对面，傻逼李子恒居然也用充斥着柔情的眼神盯向皇后。
我：……
你他娘的找死能不能看看场合！！
你哥还在跟前呢！
还有……你的新婚小娇妻我也还在呢！
吃过宫廷早饭，皇后要拉着我单独唠唠。
皇上没什么意见，还笑着帮皇后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而李子恒，这个狗男人只冷冷叮嘱我：“不要给她添麻烦。”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