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游霓没再来找他,阮湖战战兢兢地再下载了一次小蓝软件,忽略掉满屏的消息提醒,把头像和昵称都换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注销的选项,才罢手。
铁蛋正趴在他腿上撒娇,阮湖轻车熟路地上下摸摸它翻着的肚皮,听见“咪咪”两声,想收回手,柔软的肉垫就扒拉在他的手指上,不让他收回去。
阮湖笑了笑,拿起手机拍了个小视频,铁蛋在视频里扭来扭去,黑溜溜的一团,眼睛是碧绿色的,看上去一派高冷,但动作却黏糊糊的,恨不得整只猫都钻到阮湖怀里去。
视频的角落,胖达带着忧郁的神情蹲坐在角落,眉毛往下耷拉着,朝阮湖递过来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阮湖把小视频发给了沈孟桥。
正值周末,房间里的空调呼哧呼哧响,发出些微妙的磕巴声音,阮湖把仍恋恋不舍的铁蛋轻轻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皱着眉过去,却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顿时有些无奈。
空调这几天像是坏了,虽然制冷功能没什么毛病,但老是发出异样的响声,他之前还以为是内部出什么问题了,打电话给空调产商,有工人来上门检查,也说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真是很让人困惑。
胖达打了个哈欠,慢慢扭着屁股过去,坐在了空调旁边,似乎在看什么。
“胖达,”阮湖拿起手机,有商有量地叫它:“等下沈总要来了,你别那么小气。”
胖达掷地有声地表示抗议:“嗷!”
沈孟桥一分钟前回了他的微信,说要来家里看铁蛋。
每次沈孟桥来家里,都要和胖达有意无意地互扯头花,一人一狗面和心不和,就犹如后宫里头悄咪咪争宠的阴阳大师们,你阴我一句,我告你一状,打的难舍难分。
前几次阮湖在网上看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O宝上买多了猫咪用物,浏览器上自动给他推荐了一大堆关于宠物的文章,其中一篇标题是:
「情侣要如何通过宠物来增进感情?」
阮湖原本对这些什么情情爱爱的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多看点萌宠视频,但不知为什么手一滑,那篇充斥着工作室软文气息的小文章就弹了出来,第一点那行白底黑字,直直印入了他的眼帘——
首先:和你的对象一起,为宠物起一个名字吧!(要好好商量哦!)
阮湖:“……”
怎么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顿时觉得很怪异,但想起来明明也是自己要让沈总取名的,顿时感到更加怪异了,但仔仔细细地回想一遍,在两个人讨论铁蛋到底该叫什么的名字的时候,不仅没有什么甜蜜的气息,还差点因为它到底该叫铁蛋还是阮懿轩给吵起来。
阮湖皱着眉,继续往下翻:
其次,多多到对方的家中去看望宠物吧!(这可是一个很好的见面理由哦!)
阮湖:“……”
沈孟桥正在来的路上。
他顿时不想再看下去,一脸微妙地把网页关了。
胖达仍不离不弃地守着空调,试图拿爪子扒拉墙纸,被阮湖喝止后,可怜兮兮地垂着眼看他,一屁股趴在了空调旁,阮湖叫它也不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它。
铁蛋倒是十分高冷地蹲在沙发扶手上,舔舔自己的爪子,那双碧色的眼睛无波无澜,但阮湖不知为何从它看胖达的眼神中发觉出了三分不屑四分嘲讽五分无奈,顿时有些失语。
话再说来,铁蛋这样子还有点接近他对沈总的初印象。
刚进公司那会儿,虽然阮湖是从基层做起,但沈孟桥依旧亲自来视察了他们的工作场所。阮湖就记得自己坐在小小的工位上,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头顶的光线突然被遮了个大半,他一抬头,沈孟桥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彼时他们没有这样熟悉,对他来说沈孟桥的身份很清晰,“老爸朋友年轻有为的儿子”,再加上自己又是半个关系户,阮湖顿时把这个冷酷的眼神理解成了公司老总对关系户的不满,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反应,只好扬着脸,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然后沈孟桥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阮湖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头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那身西服似乎在灯光下发亮,袖子上的袖扣一闪而过。
这个袖扣他之后也见到过几次,但都是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才带着,那是小巧的蓝宝石打磨的,泛着内敛又深沉的湛色,但走近一些却光芒夺目,十分贴合沈孟桥的气质。
阮湖又想到之前几次沈孟桥说的话,但如果此前他们见过,阮湖不可能对这样的人毫无印象。
冰冷却温暖,坚硬又柔和,看起来很矛盾,但沈孟桥确确实实就是这么矛盾的人,阮湖这么想着,心中却浅浅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欢喜。
“叮咚——”
门铃声将他的思绪唤回,阮湖匆匆下了沙发,给沈孟桥开了门。
休息日,他没有穿正装,而是穿了很久之前那件被阮湖夸过好看的姜黄色卫衣,黑色的西裤,身上带着股可疑的甜味,看着阮湖,浅浅翘了翘嘴角。
阮湖:“……”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沈孟桥难得的主动微笑中带了些心虚。
他让开身子,沈孟桥走了进来,胖达立马支起了身子,对着不速之客一阵嚎叫,铁蛋也警戒似的跳到了更远的柜子上去,碧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对着他小声哈气。
沈孟桥背对着阮湖,承受着如此之大的敌意,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淡然的表情一变,对着它们做了个巨丑无比的鬼脸。
胖达:“!!!”
铁蛋:“!!!!”
阮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平静下来的时候,家里两只的嚎叫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他无奈地分别拍了拍毛孩子们的脑袋,警告道:“不许再叫了,再叫没有小零食吃。”
胖达被零食威胁,非常识时务地停嘴趴了下来,眼不见心不烦,继续盯着空调后头;铁蛋倒是很有铮铮铁骨,阮湖怎么说也不管用,但也不躲起来,反而呼啦一声跳进阮湖的怀里,对着沈孟桥继续龇牙咧嘴。
沈孟桥:“……”
很好,臭猫咪,你惹到我了!
沈孟桥于是也挨着阮湖坐下来,阮湖连忙搂紧了铁蛋蠢蠢欲动的爪子,有些无奈道:“沈总,你坐过去一点,我怕它挠你。”
沈孟桥飞速回嘴:“怎么不让它坐过去一点?”
铁蛋:“咪咪咪!!”
“你跟它计较什么?”阮湖搂住了铁蛋,铁蛋得寸进尺,整只赖在了他的腿上,露出毛绒绒的肚皮来,伸爪子要摸,阮湖一边摸着它的肚子,一边不经意似的问道:“沈总,你来之前在干什么?怎么身上有香味。”
沈孟桥像是完全没有思考过,非常可靠地回答:“来之前洗澡了。”
“……”阮湖温和地笑了一下,“你换沐浴露了?”
沈孟桥不吭声了。
“巧克力味的。”阮湖道:“在做巧克力吗?”
沈孟桥见事件败露,有些不情不愿道:“马上七夕了嘛……”
阮湖顿了一下,似乎都开始怀疑自己了:“现在才七月啊?”
“做任何自己不熟悉的事,都要提前一个月做准备。”沈孟桥开始煲鸡汤,“这样才能做到驾轻就熟。”
阮湖:“嗯,沈总说的是。”
两人又一阵难言的寂静,电视也没开,阮湖和沈孟桥挨着坐在一起,一个放空地盯着全黑的电视屏幕,一个低头摸着铁蛋的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沈孟桥才吞吞吐吐道:“你、你怎么不问我做巧克力干什么。”
阮湖依旧是低着头:“肯定是送人啊。”
“那,”沈孟桥继续保持着放空目视前方的姿势,仿佛不是在和阮湖说话,是在和藏匿在虚空中的得道大能说话似的,继续冷声道:“你怎么不问我送给谁?”
阮湖顿了一会儿,也低着头,慢吞吞道:“那是沈总的私事,不方便问吧。”
沈孟桥:“???”
他转过头,趁着阮湖没有看他,嚯,那眼睛瞪的,差点把双眼皮贴都给瞪出来,龇牙咧嘴,委屈的要死。
怎么这样!
阮湖见他半晌没反应,也用余光轻轻瞄他,发现沈孟桥还是坐着目视前方,连坐姿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把嘴撅起来了。
阮湖又把头低下去了,沈孟桥斜着眼睛看他,总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他潜心观察了半天,终于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