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就行,才不管对面的男人开不开心。
江枫对8块钱一碗的青菜肉丝面似乎也没什么抵触,眉都不皱一下,只是不动声色打量她,贱兮兮地问:“十天没见,你怎么瘦了点?想我想的?”
不等夏渔回答,他先自作多情地解释上了:“这趟差出得有点久,多谈了好几天,干我这行就跟孵小鸡似的,这帮初创企业嗷嗷待哺,给钱还不行,什么资源都要我搭把手,我就跟奶妈似的。”
夏渔对他的工作还是存着好奇,很快她就要开启自己的新事业了,今天来跟他吃这顿饭,其实也是想跟他取取经,顺便给自己壮胆。
毕竟他现在事业成功是她不能否认的事实。
“每个你看中的企业都能孵化成功吗?”她问。
“当然不能了,巴菲特那样的老狐狸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就更别提咱们这样的凡人了,凡事总有个概率。”江枫言谈之中不见轻狂,一提起工作就是个正常人,全没了平时跟她嬉皮笑脸时的贱样,“事前充分调研,注资后随时随地跟进,累是累了点,但能把失败的几率降到能接受的最小区间。”
夏渔若有所思,想到即将独立运营两个新校区,心态上还是不够自信,面色犹豫地问:“这几年你……事业顺利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受过挫折吗?有过一蹶不振吗?如果有,怎么熬过来的?
“我又不是锦鲤,这行才干了没几年,都说打工人苦逼,其实哪个老板不苦?员工下了班喝奶茶约会,我能吗?天天一堆决策要做,我不是开玩笑,一年我得起码梦到两回我破产跳楼,你见过人在梦里一栋栋挑楼吗,这栋楼太矮,跳下来只能半瘫,不行,那栋太高了,跳下来我脑浆可能得流一地,影响我光辉形象,不行。”
说到这里,江枫垮着脸,用灵魂发问:“顺利是什么玩意儿?鱼丸你体会过没有?你给我说说,反正我就压根没尝过。”
江枫一提起工作也是满腹心酸,倒是没有上一次吃饭时那欠揍的凡尔赛语气,大概是因为他们今天吃的是最接地气的沙县,身边的食客也是这个城市最朴实的劳动阶层,今天的他实在多了,他说的每个字,夏渔感同身受,甚至有点触动。
这几年如果不是坚持健康作息勤运动,她的睡眠估计也会崩,身体也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工作强度。
就连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都在负重前行,那她眼前的这些困难也是可以克服的。
“你都不敢说自己是锦鲤,那我更不是了,我也没体会过。”她承认心里的不安被他治愈了。
江枫一见她垂眸浅笑,笑起来是那么好看,他眼睛都快看直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整颗心都被浸入蜂蜜里,就连角角落落都浸透了甜。
本来以为今天这顿饭又要在火-药味中进行,没想到两个人都在这坐了快十分钟了,平心静气,一个字都没吵,别说让他吃8块钱的青菜面了,就是吃一个月青菜面他都心甘情愿。
夏渔终于发现他的眼睛黏糊糊,像是用强力胶黏在她脸上,不自在地瞪他:“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我欠你钱了?”
“我倒是想呢,可你不答应啊。”
江枫哪敢实话实说是因为她好看,这时老板娘端来了热腾腾的青菜肉丝面,8块钱的面,除了绿油油的青菜还算可爱,面汤上飘着的肉丝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江枫不愧是姓“抠”的,筷子搅着汤面,抬头请教老板娘:“老板娘,肉丝呢?我怎么没瞧见。”
老板娘一副爱吃不吃的态度:“都熬进肉汤里了,一分价钱一分货,想吃肉你们可以点15块的大排面。”
江枫该哭穷时绝不含糊:“那算了,吃不起。”
好好一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连15块都不舍得给女朋友吃,老板娘给了夏渔同情的一眼,走开了。
夏渔憋了一肚子笑,有意刁难他:“请你吃饭你还挑挑拣拣,你下顿没了。”
“还有下顿这种好事?”江枫双眼猛地一亮,重点完全歪了,“鱼丸咱们下顿吃什么?”
夏渔最受不了他的狡诈:“沙县啊,什么最便宜吃什么,你这样的老板,就应该尝尝打工人的疾苦,下次剥削员工时下手轻点。”
“那就这么说定了。”江枫那张纨绔弟子的脸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抗拒神色,嘴还抹了蜜,“鱼丸你的脸最下饭了,真的,比老干妈还下饭,什么难吃的东西我都能吃出米其林的味道来。”
为了证明没说谎,他开始热火朝天地闷头吃面,一边吃,一边抬头瞄她,双眼湛亮对她坏笑,还做作的赞叹:“嗯,下饭,太下饭,比那个老太婆下饭多了。”
夏渔工作这么多年跟不少人打过交道,江枫是少数的她完全拿他没办法的男人。
能伸能屈,能嘴甜能耍贱,能哭穷能炫富,能装聋的时候绝不假装听力好,能哑巴的时候他比谁都安静如鸡,她算是看透了,没什么是他不能的。
她又没好气瞪他,读书那会儿他们很容易吵起来,但也有休战的时候,不吵架时他没少灌她迷魂汤,连损带夸,有时候她根本搞不清他是夸她还是损她。
什么“咱俩做同桌不是因为偶然,这其实是个物理问题,因为最好看的人都是互相吸引。”
什么“笨成这样,你以后去社会上混只能靠脸了。”
高中时的夏渔是个审美还没开窍的女孩子,每天只知道闷头读书,她长得好看这件事,还是江枫三不五时的提醒,她才提前认知到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夸她好看了,他的突然恭维,让她面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高兴不过几秒,理智回炉,她又在心里叹气。
疏远了四年,最近不过才见了几次,这人就已经拿捏得她死死的。
他的道行越来越高了。
她应该警惕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的安静吃了会面,吃面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优雅,倒不是因为跟异性吃饭才这样惺惺作态,实在是因为这面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江枫没话找话,又108次问她跟杨巍拆伙了没有,夏渔不耐烦告诉他自己的私事,顶了句“别人的闲事你少管”,江枫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吃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找我帮什么忙?”夏渔擦了擦嘴,已经想好了待会拒绝的说辞。
接下来她独自运营两个校区,一定会忙得跟脚不沾地,吃饭睡觉可能都顾不上了,哪里有闲工夫帮他的忙。
再说他这样的男人,钱包够鼓,还愁找不到人帮他那点忙吗?
听她问起正事,江枫的神情陡然凝重,放下了筷子,垂着眼皮思考了足有半分钟,然然后在夏渔越来越好奇的目光中,郑重地开口:“鱼丸,你能不能教我拉小提琴?”
“啥?”
夏渔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忙,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一个连五线谱都认不全,上音乐课不是在睡觉就是酝酿睡觉的顶级音盲,竟然在成年后破天荒地主动提出来要学小提琴?
这是她今年听过最扯的事了。
“我说我要学小提琴!”江枫特地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教我。”
夏渔只觉得扯:“脑子没烧坏吧?我给你打个不太好听的比喻,这么说吧,猪的音乐细胞都比你多。”
这比喻很伤自尊心了,按照江枫以往的贱性,绝对是死不承认的,但今天他没有,他真诚得都快不像他了。
“为了终身幸福,我就是学掉半条命,我也得学!”
“什么?终身幸福?”夏渔有点懵。
学琴跟终身幸福有什么关系?
江枫等的就是她句,甜蜜又忧愁地点了点头,脸部每个微动作都传达着狗粮的味道,此刻的他完全是沉浸在爱情中的男人。
“有个人,我要跟她表白。”
“我想学两首曲子,一首表白,另一首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