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裴嘉瑶捂着脑袋歇斯底里的喊,“你人死哪去了?你主子被人欺负了你看不到吗?!”
眼瞅着九皇子派在她身边的侍卫远远地跑出了客栈,无边的不安瞬间密不透风的将裴嘉瑶包裹起来。
这些人走了,她怎么办?
九皇子答应过她,会帮她夺得临川王妃之位,现在他们弃她而逃,那她接下来怎么完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她该如何跟九皇子交代?
精神萎靡的人不能思虑过甚,越想头越疼,裴嘉瑶此刻只觉得头发昏,眼睛冒金,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严惊蛰眼睛眨都没眨,就这样堵在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裴嘉瑶发疯狂摔屋内的茶盏瓷器。
噼里啪啦声震耳欲聋,尖锐的瓷块散得到处都是。
玉琴听到动静后,怯怯的从人群中挤进来,严惊蛰扫了一眼已经意识不清的裴嘉瑶,拦住玉琴:“你还嫌她打你打的不够痛?这会子冲上去是不是傻?”
玉琴摸摸尚有手印的脸颊,往地上又哭又笑的少女那看了看,踌躇道:“可是,她是奴婢的主儿……”
“是主儿又怎么了?”严惊蛰面无表情的将扑上来撕咬她的裴嘉瑶推搡出去,裴嘉瑶重重的摔倒在地,手掌抵在稀碎的瓷渣上,顿时鲜血淋漓。
或许是痛感太强烈,触动了神精,魔障的裴嘉瑶眼神逐渐清明。
裴嘉瑶娇养了这么多年,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疼痛,望着四周鄙夷的目光,裴嘉瑶再也受不住了,伏在地上大放悲声。
严惊蛰按住习惯性想上前扶人的玉琴,自己则步伐沉稳的走向裴嘉瑶,在距离裴嘉瑶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裴嘉瑶。
她唇瓣抿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单手拎起裴嘉瑶纤弱的手腕。
红润的血水沿裴嘉瑶白嫩的肌肤往下淌,滴落在衣袖中将锦布涂染成锈红,严惊蛰慢慢松开手,嘴里却连连说道:“表姐这就疼了?划拉几寸口子你就受不了?那你可知道赵家母子被活活烧死是何种痛楚?!皮肉烧焦,最后连带着骨头都烧成了灰烬,她们不痛吗?”
赵芙蓉是有错,也许刘氏和赵二宝当天的确有害死裴嘉瑶的念头,但,裴嘉瑶也不是什么好鸟,她在刘氏身后发现的桐油恐怕早已经被裴嘉瑶掉了包。
“闭嘴!”裴嘉瑶大怒,捡起周边的瓷块就往严惊蛰头上砸。
疾走丸的功效还没消退,严惊蛰轻飘飘的避开了扔过来的东西,见砸不到严惊蛰,裴嘉瑶慌忙用染了血的手揉眼睛。
望着脚步轻盈的严惊蛰靠近她,裴嘉瑶脸色煞白,手脚并用的跪坐起身,大惊道:“你的脚没跛?”
严惊蛰垂下视线,跺了跺脚,右腿脚踝处依旧能感受到点滴酸麻胀痛,但走起来路来外人丝毫看不出腿脚有问题。
这疾走丸,简直就像是专门针对她的腿疾而研制的,只是可惜,抽奖至今,她就碰到了一颗。
“表姐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严惊蛰这些天受够了裴嘉瑶总是想拖她出门的热乎劲,故意刺她,“我腿好了你不替我开心?”
“既然好了,那我约你去爬山你为何要推诿?”裴嘉瑶抖着唇不甘心的质问。
如果那天这小蹄子跟她去了山上,此刻哪里还有机会趾高气扬的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一提爬山,严惊蛰就气不打一处来。
严惊蛰身材玲珑矮小,但上辈子跟在大哥身后偷鸡摸狗的事做得不少,斗殴的经验(做错事被老爹追着打)极为丰富,借着疾步丸的优势,她快步上前,反手将裴嘉瑶双手交合锁到身后,贴着裴嘉瑶的后颈,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裴嘉瑶下意识的打冷颤,身后的严惊蛰冷笑,膝盖一顶,才起身的裴嘉瑶复又跪趴在地,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满地的碎渣割了好几道伤口。
“放…开我!”裴嘉瑶半边脸摩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眼一斜,见头顶的严惊蛰目光冷僵,裴嘉瑶哭的求饶:“表妹,咱们可是亲表姊妹,平日里若我有做得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严惊蛰气笑,反锁裴嘉瑶的手不由加重力道,裴嘉瑶痛的龇牙咧嘴,哪里还有矜贵小姐的样儿。
“亲姊妹?”严惊蛰语气寡淡,一字一字的道,“从小到大,你有真心将我当做姐妹吗?”
裴嘉瑶嘴巴微张紧贴着地面流口水,因被严惊蛰压的动弹不得,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睛。
“国公府那么多姐姐妹妹,有几个你放在眼里了?”
“五岁那年,我腿还是好好的,我去外祖母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
裴嘉瑶一愣,记忆倏而回转到十年前,小时候的严惊蛰古灵精怪,一身粉红儒裙俏皮可爱,惹得府里人都喜欢围着她转。
严惊蛰到现在还记得裴嘉瑶站在外祖母身边,指着她满头细长的花辫,气呼呼的叫嚣:“祖母你看你看,她丑,她头上的辫子像小蛇,脏兮兮的,像乞丐一样。”
四岁半的严惊蛰摸摸小辫子,再看看周围女眷头顶珠玉发髻,眼泪夺眶而出。
女孩子嘛,谁都不喜欢听到别人指着她鼻子说她是个丑八怪。
她哭得时候,裴嘉瑶还一个劲的鼓掌笑,说她是爱哭鬼淘气包,后来还是外祖母不轻不重的骂了裴嘉瑶几句,这场小孩之间的风波才暂时归于平静。
后来,但凡她去外祖家,裴嘉瑶就对着她的装束从上到下嘲笑,一直到了她不幸成了跛子后,裴嘉瑶就不笑话她了,还亲亲热热的喊她表妹。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严惊蛰一直没明白,直到今天,她似乎懂了。
裴嘉瑶和江妍芳简直就是同类人,见不得旁人比她们好,江妍芳为了能在破庙鹤立鸡群,不惜用毒药毁其他女子的容貌。
裴嘉瑶的手段不遑多让,觉得她去了国公府吸引走了府中人的目光,立马就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指指点点。
不过裴嘉瑶比江妍芳还要恶毒,那年裴嘉瑶才多大啊,堪堪五岁!
五岁的孩子就会吊着眼睛看人,可想而知……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由此可见,长大后的裴嘉瑶嫉妒心有多强。
如果她没有摔坏腿,裴嘉瑶压根就不会对她展示所谓的姐妹情谊,也许,比对待赵芙蓉还要糟糕。
严惊蛰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眼,这些年是怎么对着这条吃人的恶犬喊得出表姐二字。
她慢慢松开手,冲裴嘉瑶笑,笑容毫无温度:“嘉瑶表姐,我现在之所以还喊你表姐,是想着你我终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我且问你,那日你喊我爬山到底所谓何事?”
裴嘉瑶被严惊蛰突如其来的笑吓得都忘了哭:“自然是赏花——”
“你说谎!”严惊蛰一语截断,掷地有声道,“雍州春雨连绵,何况前一天水坝被洪水冲塌了,在这种险峻时刻下,你还有心思爬山赏花?”
“说!”她高声责问,“那天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