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牢房内,囚柱毁了部分,断柱残垣零落在地,粗铁链也根根皆断,只剩下最为坚固的四根铁链尚存。
有位面容清秀的青衣公子端坐在废墟之中,手脚皆被铁拷拴住,他正对着燕青黎一脸促狭地笑着,嚣张地抬着下巴,眉宇间皆涌着妖孽才有的邪气。
“身为药材之体还敢在这妖魔聚集的狱内闲荡,若不是你多日和这小人修照顾本道人,又拔了本道人身上的魂钉,令在下浑身舒爽,早就把你一口气吃了。”
说到“吃”这个字,那蛟龙化作的青衣公子琥珀眼眸一眯,还不客气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口中妖兽才有的利齿,尽显兽类的凶煞。
宵明惊讶地环住了燕青黎的手臂,惊讶地在她耳畔说道:“青黎,魂钉是什么,你拔了,这蛟龙怎就化成人形了。”
“我误打误撞将他身上的锢灵之物拔了,才令他丹田再度充盈了真气,有机会震破体内压制修为的封印,他本就是大乘期的修士,差一步便入渡劫,这般的修为化成人形并不稀奇。”
燕青黎解释着,警觉地望向了蛟龙,心里则在思考着。若是这妖物来作个妖,随随便便吐一口龙息,保不准令她和宵明就要被刮成肉泥,但听它这口气,显然并不打算对她们下手,再说了,这牢内的囚锁坚不可摧,它也不可能逃的出来。
再者,这蛟龙似乎对药灵体知道些什么,几千年的老妖怪,总比她们活了不过百年的知道的多罢,说不定还能问出一些能助她重踏修炼之途的事。
想到这,燕青黎眼眸略深,转而化为唇边的轻松一笑,不计较那蛟龙的嘲讽,换成恭敬的表情。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前辈竟是位大乘期修士,又岂是我等庸俗之辈可齐坐一堂,今日见得前辈人形之身,天庭饱满,仪表堂堂,宛如神龙再世,举手投足英俊潇洒,谈吐不凡,令在下不敢逼视。”
燕青黎朝着那蛟龙以老祖宗的礼仪跪下叩首,接下来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夸赞,直将那老蛟龙彩虹屁吹上了天,尾巴翘的老高的,连身为牢中囚徒之事也都淡化。
蛟龙脸上做作得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副世外高人的装逼模样,他看着燕青黎朝着他行此大礼,心里极为受用,尤其是这小辈还穿着北渊仙宗的入室弟子服。
他和北渊仙宗之间有些不快的渊源,虽这入室弟子老了些丑了点,让那万恶宗门之人在他面前下跪,那也是件心旷神怡之事,心情颇为舒适。
宵明见燕青黎老态龙钟之态还下跪磕头,有担心她的身子骨,也跟着和她一块跪下磕头。
蛟龙把自个儿当成了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坐姿仪态也收起了玩世不恭。
他端着副长辈的架子,咳嗽了一声,脸上被夸得笑开了花,不符合年轻外貌地翘指掐诀,搬照着神棍老气横秋的架势,指了指自己,说:“你这小辈果然有眼光,本道人可是那九重天门之称的华山之下的九龙灵潭之主,也曾为渡劫而积攒功德做过几年凡人的山神,祀奉的香火延绵不断,只要来过这西岳华山,路过的各路修士都会来拜会于我,恭恭敬敬称我为一声龙潭道君。”
燕青黎眼见这蛟龙友好不少,心下微喜,旁推侧引道:“前辈,你说‘这年头才见到药材之体’,莫非您从前也见过有药材之体的人,那他现在如何了?可还活在这世上?”
“我自然见过,这世间的药材之体百年才出世一回,着实稀少,巧的是本道人活了那么久,就幸运的碰到了三次,当然其中一次,就是在这牢笼里见到小辈你了。”
燕青黎的眼眸一亮,那蛟龙并非在故弄玄虚,那面容阴晴不定,似有往事在其中,她又紧追问道:“前辈,您必然是见过这类药材之体的人被剥皮挖心,否则也不会讶异于我是这等体质之人还能活在您的面前,那另外两位的可怜人,难道早已归于尘土了吗?”
蛟龙的脸顿时阴了下来,道:“她们被剖皮挖心本道君暂且不知,但本道君却知晓,这两人害得本道君不浅,倒是让我被这魂钉所缚囚于此处,一身苦练数年的修为更是替他人作了嫁衣,本道人的人形也持续不了半盏茶的时刻,丹田内早已缺了一枚修炼千年的妖丹。此事,还与你们北渊仙宗有关。”
提及北渊仙宗,那蛟龙恨得牙痒痒,说话都带着股狠劲。
燕青黎一愣,她虽为凡人,也尚能感受到这蛟龙的修为飘忽不定,难怪这大乘期真气所凝的灵场一出并未当即将她们的魂魄震的粉碎,原是这蛟龙缺失内丹所致,那他此番的灵气动荡便是虚的,尚只是解开魂钉回光返照之故。
那蛟龙缓缓道来。
“百年前,本道君在五龙灵潭内修炼顺风顺水,更是靠这五龙神庙千年的香火供奉修得了避天雷的功德法衣,就单差一个时机便可褪去蛟龙之身修成神龙之体,继而渡劫飞升成仙,谁料到千算万算,本道人都没料到,命中这一渡劫并非雷击,而是桃花突来的情劫。”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五龙神庙供奉香火之人逐渐稀缺,更有游人闹事,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偷吃庙中贡品,抠下庙宇牌匾上的金箔,挖去铜像上镶嵌的珠玉,更有贪婪者,见那烛台是银质之品,也顺手也偷了去。我已修得功德法衣,自然窝在潭底专心修炼不去理会,任由这些人胡闹。我飞升再即不可多生事端有损道行。”
“哎,若是我安心修炼,那也没那么多事。某日,这九龙神庙来了位背着满筐灵菇的小姑娘,她似是从华山采药途经此处,因避雨而来到庙内。她眼见这庙宇萧条,好心地将那歪倒的铜像扶正,又隔了几天找许多人重修了庙宇。九龙神庙动静颇大,我便从潭底闭关而出,见这庙内焕然一新,心下欢喜,也就对着姑娘留意了几眼。后来,你也就知道了,我被那姑娘骗走了内丹,更是因重罪而被关在烙山,此生怕都不得离开了。”
燕青黎听着,看多了剧的她早就推测出了剧情走向,但嘴巴上又问道:“我看前辈那般谨慎,也非愚昧之人,怎会被这姑娘骗了去?”
蛟龙义愤填膺地说道:“那姑娘着实狡猾,屡次用苦肉之计,骗得本道君团团转,更是愚蠢的将内丹也赔上了。某日,那姑娘因药材之体被人修围攻逃入庙内,人修淫言秽语不堪入耳,这姑娘眼看着就要被迫害,我因修庙之事对她带有感激,便好心相助,我们自此相识,那姑娘更因英雄救美对我芳心暗许。”
“我和她已有夫妻之实,便有了想厮守一生的念头,但这药材之体修得筑基都困难,更何况是到达大乘期逼近永生不老,我便有了贪念,违背了修炼的初衷,想逆天改命替她强行拔高修为再而续命。我偷来了摆放在华山北冥道祖的九星结魄佛灯,让那姑娘含着我的内丹先保魂魄离身胎儿不死,再用佛灯以九星结魄之术重塑其灵根。”
“谁料到这姑娘一口将我的内丹吞食,千年修为皆独占所有,转而更趁我虚弱偷走了功德法衣而逃,她是北渊仙宗之人,回宗门后就揭发了我偷走道祖佛灯的罪行,害得我这五十年皆被灵墟山派下的人追杀,更被这北渊仙宗的人通缉,修真界内早已无安身之所。我被打回原形逃离了华山,被迫忍痛离开了安居千年的九龙灵潭,但在前三天,我还是被灵墟山的那群大能发现了踪迹,在问仙台被处以魂钉之刑,还被驱逐关押到此处。”
燕青黎一愣,说:“我身为北渊仙宗的弟子,还从未听说过,宗门之内还有第二位拥有药灵根之人,况且,你说这女人得到了你的渡劫法衣,还掠夺了你的内丹,那修为必然不可小觑,说不准,早已在灵墟山内和那群渡劫期大能呆在一块儿了。”
蛟龙哼了一声,道:“她是药灵体,有那内丹又如何,最多让她再活个百余年,早晚等这内丹的修为耗尽便是死路一条。我留你们不杀,便是想问一问这恶毒女人的下落的,既然你身为入室弟子尚不知情,那我也无话好说了。”